台灣人自己寫的文章,看奧運聖火一事上台獨怎樣無理胡鬧
台北拒絕奧運聖火在國際上造成無理取鬧印象,所受損失遠超看不到聖火的遺憾。
政治不要干預體育,但這只是一個理想。台北硬要說奧運聖火路線現在走的路線,就矮化了台灣,是怎樣說也說不通的。聖火從希臘傳到北京,必定要從一個國家進入中國,那麼這個國家是不是就被矮化了呢?有人說應該自台北傳東京或首爾再進中國,那日韓是不是就成為中國的特別行政區呢?
外交上,包括運動場上,中共矮化台灣的例子不勝枚舉,但純就聖火傳遞路線而言,從胡志明市到台北到香港卻應該是都可接受的途徑。雙方可以各取所需的自圓其說,站在台灣政府立場,可以說是從越南到中華民國到中國國與國之間的路線。假若中共真要矮化台灣的話,可以安排像從澳門到台北到香港這樣一條路線,那台灣真的不能接受了。
中共煞費苦心的安排這樣一條看起來台灣可以接受的路線,當然也不是沒有一點統戰的考量,奧運是一個國家百年難得宣揚國威吸引萬方來朝的盛典,他們當然也希望“台灣同胞”能共仰其盛同觀其威,也許會打動一部分人何不共享其盛同感其榮的心意。但這只是中共要藉奧運來炫耀新中國的一點邊際作用,現在中共對辦好奧運的優先度遠超過短期的兩岸統戰。
但台灣創國際先例的拒絕聖火,而其理由是因為一條應該算是合理的聖火傳遞路線,在國際上造成無理取鬧的印象,所受的損害遠遠超過民眾喪失了觀看聖火機會的遺憾。
現在有一種說法認為聖火路線之爭,其實是台灣政府為了明年的大選營造一種中台對抗的氣氛,是耶非耶?若果真如此,台灣參加本屆奧運之途還真難測,第一個可能搬上檯面的問題,就是原來塵封已久的“中華台北”、“中國台北”之爭。所謂奧會模式定於一九七九年,當時國際奧會原則上已準備接納中共入會,台灣所關切的,依優先度來排,首先是我們能不能留下來,其次是能否以獨立平等的國家奧會(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的名義留下來,再其次才是能否保留原來的名、旗、歌,當時交涉非常辛苦,最後國家奧會的名義實是保留下來了,但是名、旗、歌都得改,中共的理由是當時中華民國還聲稱代表全中國,而事實上一九四九年以後代表大陸的中華民國已經不存在了。名字由台灣自己定,但不能用中華民國,而且得經他們同意,台灣選了Chinese Taipei(中共也同意Chinese Taiwan,是當時國民政府自己選的Taipei,因為Taiwan有台獨的味道),而中共卻堅持China Taipei,因為中國台北是他們內定的。雙方爭得很厲害,最後聽說還是鄧小平拍板,中共才接受了Chinese Taipei,這是有白紙黑字簽定的,但除了奧會之外中共的外事單位和宣傳單位還是用China Taipei,至於中文名字,則多半譯做中國台北,這樣擾擾攘攘了很久,到八十年代底,至少在奧會管轄的範圍內才一致稱中華台北。但那是在八十年代底“六四”前兩岸相對寬鬆的氣氛中,現在台海如此緊張,又兼奧運在北京舉辦,大陸民族主義的壓力很大,會否節外生枝就難說了。
相較於聖火路線,奧會模式才是一個真正矮化了台灣的模式,別人都可以用國名加入,為什麼台灣要用Chinese Taipei這樣一個稀奇古怪的名字呢?當時台灣的妥協,是因為要留在奧會中,保留一個在國際舞台上露面、不被完全邊緣化的場合,所以才接受了 Chinese Taipei的名字。站在北京的立場,他們接受台灣的奧會作為國家奧會,也是很大的讓步,只要他們堅持,即使不是那一屆,在下一屆奧運台灣也會被排擠出會,或至少納入中國隊。
那為什麼中共網開一面呢?是鄧小平的意思。當然並不全是好心,奧會模式其實是一國兩制的一種實驗,鄧小平提出一國兩制,一方面是希望收回台港澳順利些,另一方面是在中國的“國內境外”,保留幾個資本主義制度成功的例子,作為他推動改革開放的借鏡和加強其說服力。了解了這個背景才會了解當年台灣在相當不利的條件下,如何會得出相對可接受的結果的原因。
今天台灣的國際處境更艱難了,奧運是僅餘的世界性國際舞台,北京和台北對台灣的地位有認知差異,台灣堅持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中共則認為最多是一個國內境外的分離地區。矮化與否隨立場不同而異,這也是爭議的根源。台灣去北京參加奧運,強弱之勢既異,又在他們地盤上。台灣若要去,最有利的立場就是堅守奧會模式,該爭可爭的,譬如像Chinese Taipei(中華台北)一定要爭,因為那是白紙黑字簽定了的。不必爭、不能爭的像聖火傳遞路線,就不要爭。假若認為奧會模式矮化了台灣,這次就不要去,去了再爭,不但貽笑國際,嚴重的話還會失去會籍,這樣以後要再以奧會模式回到國際奧會,絕無可能。畢竟中國已以世界大國的姿態走出來了。■ 沈君山:台灣大學物理系學士、美國馬里蘭大學物理博士、曾任台灣清華大學第一屆民選校長、一九七九年台灣在國際奧委交涉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