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不是白開水 《駝峰航線》未發表部分 |
送交者: 力挽狂瀾 2009年09月07日19:27:56 於 [軍事天地] 發送悄悄話 |
鮮血不是白開水
第二十四章:中國人真健忘 誰救誰?誰感謝誰? 大陸最先以"正面"形象出現在觀眾面前的美國人是電影《一個美國飛行員》,從此之後,似乎是無意之間,就定下了一個基調--美國飛行員都是在中國百姓的奮勇營救下才得以生還!所以,那些二戰期間在華和中國人民一同抗戰的盟軍老戰士,每次來華,不管是訪問還是旅遊,都還應該再有一個目的--對中國人民千恩萬謝--感謝你們當年救起了我! 久而久之,倒成約定熟成的公式,翻開西南這一帶的報紙,每隔一段時間,總會出現"飛虎隊"老隊員不遠萬里來中國答謝當年救命之恩人這樣的標題。 只要"飛虎"、"駝峰"的美國老戰士故地重遊團一來,註定會出現那麼幾位老農民,等着對方感謝。 一方是虔誠地致謝,一方也是理所當然、大言不慚地接受。 2002年9月6日,北京。 從美國遠道而來的三十多位原四十航空隊老兵、幾位原"印中聯隊"老戰士,還有從海峽那一邊了來的抗日空軍老戰士。 也不知道主辦方是怎麼想的,不倫不類,中間非要夾雜着幾個"新四軍"。不是說不能有"新四軍","新四軍"也是抗戰中的一支隊伍,也不是不能請,關鍵是,一天的"懇談會",從頭至尾,都是幾個老"新四"大談當年如何營救美國老兵。 歌曲也至多是《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而那幾個老翁,簡直是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美國了! 明明是人家當年來幫你打小鬼子,現在反過來卻要人家答謝你,擰勁了吧? 印尼歸國華僑、"文革"中自殺過三次都沒死成的彭家衡是原中美混合團五大隊P-40飛行員。五大隊駐湖南芷江,距離小鬼子機場最近,飛機就兩三分鐘就可以抵達對方機場,所以任務多而激烈。按規定,出二十五次任務既可獲得榮譽飛行十字軍勳章,美國人執行任務超過五十次就可回國。 老人說,我參戰六十四次,後來由於忙,勳章一直沒有發放,2002年,我兒子在美國留學期間,在一家餐館裡打工。一天,兩個美國參議員到他打工那家餐館吃飯,兩個參議員邊吃邊談起年輕時參加的中美混合團的事情,我兒子在旁邊插了一嘴,我父親就是中美混合團的。那兩個參議員一聽,說,把你父親的名字寫出來,我們回去查看。我兒子寫出我的名字,他們抄下來就走了,不到一周,又過來。對我兒子說,看到檔案了,你父親了不起,參戰六十四次,是英雄,獎章我們馬上就補發。後來他們在那邊還搞了一個小型活動,讓我去,我哪有那筆錢啊,也沒參加,他們發給我兒子,再給我帶回來的。 "瞧,就是它。"老人指着牆上掛造的勳章對我說,和老布什得的是一摸一樣的,上邊都有編號的。 中國人為自己的祖國打仗,獎章卻由外國人發,抗戰"抗"到這個份上,國民政府應該檢討了。 美國人記得清楚,中國人卻糊塗。 1982年,國門剛剛打開沒多久,國人懵懂地向外看,外國人也好奇地向里瞧,此時,中緬印戰區"駝峰協會"50名曾在駝峰航線飛行過的印中聯隊老兵來到中國,來到昆明。自打二戰結束後,他們撤退回國,由於中美兩國互相以敵人相視,他們就沒再能來到這塊曾讓他們把青春、汗水、鮮血灑在這片土地的地方,多少次,依稀夢中,他們回到了這裡…… 當改革開放的中國徐徐打開沉重的大門後,他們高興、激動,就是盼着這一天的到來,好讓他們回到曾生活、戰鬥過的地方,故地重遊。 50名老兵是從重慶登上飛往昆明的航班的,飛機臨近昆明時,像久別家鄉的孩子一樣,他們紛紛把頭伸到舷窗前,查找當年作戰飛過的地方。 飛機落地,緩緩滑像機坪,透過舷窗,機坪上站着歡迎的人群,年輕姑娘手裡捧着鮮花、旁邊是垮着照相機的記者…… 他們沒有忘記我們,此情此景,讓老兵們激動萬分。 艙門開啟,老兵迫不及待地要往下沖,被漂亮的空姐伸出纖纖玉臂彬彬有禮地擋住去路:"對不起,請讓日本朋友先下。" 乘客們讓出通道,看着幾個小日本大搖大擺地走下飛機。 日本人下完了,接着是老兵們,顧不及太多,邊對着歡迎的人群擺手邊走下舷梯。在他們欲急步邁向鮮花和鎂光燈之處時,機場警衛一臉疑或地再次伸出手:"請問,您……是日本代表團嗎?" "NO、NO……"翻譯的話已不想聽,老兵們只想能走到歡迎的人群中。 警衛阻擋的手臂更堅決了:"對不起,請你們走那邊。" "那邊、那邊……"老兵們的眼睛全都盯在了歡迎那堆人中。 警衛的語氣大為和緩:"哦,那邊是某長接見一個日本代表團。" …… …… 50個人立刻鴉雀無聲,悻悻而去。 賓館,不知是從哪一個時刻起,服務員不在打掃房間衛生,喊她們過來,帶搭不理,早中午三餐,全是涼飯、冷菜。 不解之時,據說是個什麼長的代表賓館全體員工前來交涉並抗議,不許這50個人侮辱他們的祖國! 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對方見實在不得要領,指着他們身上佩帶的銘章和"血幅":"你們竟敢戴着'青天白日'招搖過市,我們對此提出強烈抗議!" 老兵們懵住了,在中國戰場上,他們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啊,隊徽是他們的標誌,"血幅"他們出現危急後,唯一可以獲得幫助的"嚮導",為什麼從前可以這樣佩帶,而幾十年後的今天卻不行。 在困惑之中,一位老兵還上前解釋:"美中兩國,曾經作戰……" "是在朝鮮和越南吧,你們都被打屁了。"抗議者輕蔑地笑着。 老兵們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摘下隊徽,收起"血幅"。 他們默默地把身上所有的標誌都摘了下來。 一個老兵忍不住地問漂亮的女翻譯:"孩子,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呀!" …… …… 再多說一句,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期,美國"飛虎協會"、"駝峰協會"相繼來華,尋訪故地,報答救命"恩人",歷來都是以旅行社組團來到中國,也就是說,迄今,還沒有一個政府、社團部門肯拿出一筆費用用於接待這些老人們專程來華訪問。 可以拿出巨款招待幾千名曾在中國中國燒殺掠搶的小鬼子後代,搞什麼"友好"幾個世紀,卻不能拿出一點錢,接待曾在抗日戰爭中,為他們流過血、送過命的真正恩人。 恩將仇報到這個份上,我已無語! 中國的民間組織之所以熱衷於經常"邀請""飛虎"、"駝峰"一類的組織來華訪游,還有一個動機--讓自己家的旅行社賺上一筆。 1000元的馬桶維修費 都是華人傑老先生生前透露的,不吐不快。 從第一個"駝峰"、"飛虎"協會到大陸故地重遊開始,幾乎每年,都有老人像當年和日本人作戰那樣,漂洋跨海地前往中國。只是和幾十年前截然不同,他們只是想再次到年輕時曾戰鬥過的地方看一看,因為,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而每次進入中國,他們的行程大抵相同,都是北京--西安--成都--昆明。 而每次得到有"飛虎"、"駝峰"這樣旅行團即將到來之際,國內大小旅行社幾乎都風聞而動,利用這個大好時機,賺上一筆。 別以為他們是從太平洋那邊過來就怎麼樣,很多老人也沒錢,平時也都是省吃簡用。 旅行社可不管那麼多,拼命帶這些老人轉,看不知看了多少遍的"野生動物",參觀不知參觀了多少遍的"海洋公園"。 1994 年來個團,還是按VIP(貴賓)團交的費用,結果十九個人一出機場,旅行社用一個小巴來接。連人帶行李,根本就裝不下,後邊都是硬給塞上去的,起來就走。這還不算,在西安,到了賓館是午夜,印中聯隊C-47飛行員哈比布先生(Albert Habeeb),進衛生間,沒找到電燈開關,摸黑進去,坐在馬桶上,往後一靠,水箱就壞了。三加侖水全漏到地面上。第二天一早通知賓館客房部,晚上回來,總台小姐說水箱已修好,哈比布先生回到房間,水箱根本沒修,一張蓋着賓館公章的函件放在梳妝檯上,上面赫然寫道: 親愛的顧客: 今天整理房間時,發現衛生間水箱損壞,按本店規定,請付人民幣1000元的維修費……謝謝合作。 見到賓館如此索要高額維修費,近八旬高齡的哈比布找了大堂值班經理,兩個人就在小小的衛生間裡爭執起來,過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個頭緒,此時已是晚間22點整。身心疲倦不堪的哈比布只好把同團已經休息的的一個律師、一個建築承包商喊起,如同當年在"駝峰"上遇險後一樣,哈比布向他的昔日戰友求助。 律師從法律方面給賓館的經理講解如何對待客人,而那為建築承包商則彎下身和哈比布一起檢查馬桶水箱質量。 三個年齡加在一起超過二百多歲的老人在深更半夜之中做着也許只有他們在童年時代玩過的遊戲--"打水仗" 時間已接近午夜,經過認真測量後,"駝峰"英雄、八旬建築承包商終於檢查出,這套馬桶設備在安裝時,起碼存在四個錯誤,結果才會出現輕輕一碰就轟然倒地的結果。 大堂經理終於不提賠償一事了,可三位老人也不能再睡了。 天,快亮了。 華人傑:"賓館是很沒道理的,即便是賠償,九十年代中期,一個水箱也不 會有那麼多的錢,沒辦法,這類事情後來還是發生了許多,讓人心寒……" 從一個值500美金的舊桌子到一隻1000元人民幣的馬桶,中國人,基本沒變。 第二十五章:身後波瀾亦軒然 本末倒置的一次震驚中外的大起義 翻開內戰期間,一敗再敗的國軍"起義"史,一般都是在堅持不住了情況下,採取可以為自己挽救一些影響之行為,於是宣布"起義"。再看世界"起義"史,還沒看見誰日子好好的,不過了,宣布"起義"。 只有"兩航"起義是個例外。 1949年11月9日,十二架飛機(央航一架、中航十一架)衝破黎明,從香港啟德機場起飛,飛向了剛剛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隨後,駐香港的中國航空公司、中央航空公司(簡稱"兩航")宣布脫離蔣介石政府,回歸新中國。 世界第六、遠東第一的中國航空公司航空公司(適時,"中航"民航客機近五十架,"央航"有包括世界最先進的康維爾-240的飛機將近三十架),在國家、民族處於最關鍵時期,兩家航空公司的決定足以讓全世界瞠目結舌。 劉敬宜、陳卓林兩位總經理之英名迅速傳遍全球,隨之,兩家航空公司共有4000多名職工跨過羅湖橋,回到新中國。 文化大革命,所有"兩航"起義人員,幾乎無一漏網地從精神到肉體地遭到摧殘,造反派們說,你們所謂"起義"回來,是因為在香港混不下去! 實際情況真是如此嗎? 由於是跟隨且戰且敗的國民政府一路南遷到香港,"兩航"員工大部分在香港是租住房屋,但,飛行員們租住的都是別墅,至於車子就更不在話下了。 前面說到的潘國定,此時收入已經是二千四百多美金了,其他人員的收入也在一千美金以上,還有什麼混不混下去的問題。 老人們都說,即使是公司宣布了起義,先回去的就是兩個公司的總經理和十二架飛機機組人員,兩個公司的絕大多數人員都在香港。起義消息傳出後,"國泰"、"泛美"馬上就來挖人,給的條件比"兩航"還要高,都知道兩家航空公司在抗戰中錘鍊出一批優秀的隊伍,都希望能到他們那裡去。 梁鶴英:"'泛美'的人三番五次地來找我,只要同意,馬上給機票去日本,他們公司遠東總部在東京。假如你不想離開香港,和我們使用一個機場的'國泰'也拉你去,工作是太好找了,待遇高得很。" 黃元亮:"不想回大陸、也不想去東京,只想留香港,那也好辦,到英國人那裡,照張相,填一張表,上午去,下午就給你香港身份證。" 國外、本地,到處可留,但無人問津,相反,都爭先恐後地回到一貧如洗、一窮二白的新中國,難道真是被"共產主義"理想所折服? 非也。連會都沒開過的兩家航空公司員工,根本就不知"共產"為何物,自然也不會有那麼高的覺悟。 起義,地下黨策動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所有放棄優越待遇、條件回來的員工,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回家,回大陸,只有回到新中國,航空公司才有發展前途! 不是嘛,台灣,幅員狹小,空域就那麼大點之地,而作為航空公司,最忌諱的就是飛行區域窄小,幅員越廣闊,航空公司就越有發展前景。 只有回到新中國,才會使航空公司越來越好。 一次完全徹底毫無個人之利益的起義。 一次放棄優越條件,由高走向低的大起義。 很多老人說啊,當年剛一邁過羅湖橋,回到新中國,就感覺處處是新氣象,每個人都興奮得很。在從廣州開往上海的火車上,很多女同志就扔掉高跟鞋、換下旗袍、剪掉捲髮,什麼口紅啊眉筆的,都扔了。革命了、從此不再顛沛流離了,多好啊! 陳應明:"我就是和他們一起回來的,雖然不算起義,但我也高興。參加新中國建設了,有多少力出多少力,恨不得沒有黑夜,天天都幹活。回來的人先進學習班,正好趕上抗美援朝,上邊號召捐款,很多人把金筆、金表、金邊眼鏡都獻出去了。那時的人,沒私心,黨怎麼號召怎麼就怎麼做。每個人都拼命工作,希望早日洗脫在舊社會中的污點(經過教育後,很多員工都認識到,和真正的革命者相比,曾在國民政府下屬航空公司工作過的他們,都覺得這是一生中的"污點。)。 沒有一個人在回來之前會想到,在等級森嚴的社會,購買機票要使用介紹信,這註定乘坐飛機者除了幹部,人員將會非常寥寥。即使是飛行區域再大,也何用其有! 而且,也根本沒有發年民用展航空的計劃,航空公司是技術密集型企業,但幾年後,兩家航空公司員工被分散到祖國四面八方,為此,回到香港養病的中航總經理劉敬宜曾專門給周恩來寫信,坦露內心之憂慮,但沒有得到任何回聲。遠東最大的航空公司,就這樣解體了。 問老人,"兩航"人是什麼時候開始遭難的,有的老人說是在"文革",也有的老人說是在"反右"。 風聲鶴唳的肅殺,實際上,"三反五反"時,就開始了。 只是在"文革"中,普遍受到的是"肉體"上的摧殘。 中航C-46飛行員吳自更被貶到寧夏幹校,白天勞動,晚上吊起來打,三十多歲的他實在熬不住,就偷偷地褲腿裡面綁上一塊棉墊。 吳自更曾悄悄對鄧湯美說,太疼了,放個墊,能吸收一點衝力…… 回到大陸後,閻汝聰被分配到長春市一所中學教英語,老人對說,三年級的孩子拿着鋼絲條往臉上抽最疼…… 我說,那您怎麼不躲啊? 老人:"躲?哪敢啊,那不打的更厲害嗎,只能挺着讓那些孩子抽……他們抽夠了就好了……" 燒資料 很多老人說,自從他們回來後,就沒再講過抗戰啊、飛越"駝峰"啊一類的事情,後來,連他們自己都認為抗戰好象根本就沒經歷過一樣。 連他們的子女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輩曾有過如此之英勇時代! 不僅不能講,還要儘快遺忘。 這一時期,普遍的做法是焚燒所有能證明那個時期的東西--從文字到圖片。 哪是胡鴻奎一個人在燒啊,都在燒。 原中航報務員,從1942年就在駝峰航線上飛行,至少五百次穿越"駝峰"的方榕滿就將自己多年飛行心得、飛行數據資料全部付之一炬。 2003年8月,方榕滿之女方姝儀寫信給我: …… 父親自從事飛行工作以來,養成一個習慣,既每次飛行後都記錄下飛行的情況,如起飛和到達地點、時間、經緯度、氣流量以及與飛行緊密相關的數據等等均有詳實記錄,直到起義回來1062年停飛前,近二十年,父親密密麻麻地記了厚厚一摞,其中最珍貴的資料就是對飛越駝峰航線的記錄。燃而令人痛心的是在"文革"中當所有"兩航"起義人員被整,我們家隨時都處於被抄家的危險之中時(父親此時已上了黑名單),父親為了避免惹出更大的麻煩,忍痛親手將這些寶貴的資料燒掉了。收到你寫給我母親的信後,看到你說急需駝峰飛行資料,哪怕是隻言片語也行後,母親陷入了對當年往事的回憶。母親說,當父親把那些寶貴資料投入到爐火中去時,她看到,父親的雙手一直不停地顫抖。母親說,那是他的心在流淚…… 北京有人燒,成都也有人再燒。 國軍兵敗大陸,妻子不想去台灣,於是張義聲悄然脫隊,帶着妻子從杭州筧橋航校悄然回到老家成都。成都被解放,張義聲坦然面對--我只有參加過抗日,沒打過內戰,應該不會有事兒。 的確也沒事,但到了"文革"就不行了。 幾乎就像約好了一樣,當苛政即將降臨到每一個人頭上,這些人本能地所做都是一件事--燒東西。所有和"過去"有聯繫的東西統統全部燒掉! 別人燒的是文字、圖片,張義聲"狠",文字資料,對他來說只是"小件",他還有"大傢伙"--飛行衣褲。 "飛行衣褲不好燒啊,得燒幾天……"多少次軟磨硬纏後,老人才說了這麼一句。 2001年,當我在成都大學路敲響他的家門時,一個面容枯槁、行將就木的老人出現在我面前。 坐在老人家中還是1945年新婚之際買的桌椅上,我把採訪的意圖講給老人,還沒聽我講完,張義聲用了一個他這個年齡段的老人根本就不能完成的敏捷動作,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對我連連擺手:"使不得啊、使不得啊,該(階)級鬥爭太殘酷、該(階)級鬥爭太殘酷…… 此情此景,讓我很難相信,這是一位當年駕駛着B-25轟炸機敢在50英尺高度向小鬼子投彈的英雄! 膽戰心驚的生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怕"井繩"的還不只是張義聲一人。 李啟馳,原由中美混合團轉入中國航空公司。在混合團期間,就因作戰勇敢廣受戰友愛戴。1944年,李啟馳單機在鄭州黃河上空上空與敵遭遇,一番空戰後,李啟馳駕駛的飛機被擊中,李跳傘落地後,附近日本兵把他團團包圍。面對重兵,李啟馳倒地徉死,待敵圍上後,他一躍而起,掏出手槍打死正面小鬼子,瞬間跑入茫茫高粱地,最後脫身歸建,1945年初,李啟馳又加入中航,參加"駝峰"空運。 1975年,北京,初夏的一個傍晚,同樣參加過"駝峰"空運、"兩航"起義北飛副駕駛、正被監督改造的周紀祥的家門前猶猶豫豫地晃動一個孤獨的身影,周紀祥出門,"文革"中被暴打,之後就失蹤多年,一直未見的同事李啟馳站在門前,周紀祥忙讓李啟馳進門,當年空戰的英雄蠕動着嘴唇:"我不敢……我是有罪在身之人,怕……牽連你。我只求你幫我找一個地方……找一個地方,住、住一夜,我保證明天、明天一早就、就回內蒙……一定不耽誤、不耽誤……" 據周紀祥後來回憶,當他把李啟馳讓進小屋中,給李啟馳到完洗臉水回來,看見李啟馳就老老實實地蜷縮着蹲在牆角下…… 周紀祥:"當時我那眼淚啊,全都落進臉盆中……" 停飛的停飛、調離的調離、抓進去的抓進去。 等到獲得"平反"時,歸來時的英姿勃勃的熱血青年已是兩鬢班白,到了1980年左右,又基本處於退休年齡了。 還是怕。 賴冠生,1942年駐加爾各答辦事處報務員,1943年上機參加飛越"駝峰",前前後後在駝峰航線上穿越400多次,經歷大小險情難以數清,在"兩航"起義中,擔任北飛報務員。1978年,賴冠生從重慶到北京民航總局,解決落實"個人問題"。也是傍晚來到周紀祥家,求助周紀祥借他一個"小板凳"。 周紀祥不解,問他,借"小板凳"做什麼? 賴冠生:"我去北京站排隊買回重慶的車票,估計要排一夜,有個小凳子,累了,可以坐坐……" 周紀祥:"你是起義北飛報務之一,按總局剛剛頒發落實政策的規定,可以要求免票坐飛機回去,你到總局去說明一下……" 賴冠生"我……我不敢、不敢去,算了,你還是借我一個小凳子吧,我去火車站排隊……" 駕機在空中和小日本撕殺、九死一生穿越駝峰,當年的勇氣,已不復存在。 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一句話:苛政猛於虎也! 孤獨兀立的老人 都打倒"四人幫"幾年後了,當年的英雄依舊不敢提當年曾讓他們魂牽夢繞的"駝峰",連自己的子女都不知道他們的父輩曾有過如此讓人血脈賁張的日子! 1982年,美國第一個"投石問路"性質的"駝峰"訪問團來到已在改革開放之中的中國、來到昆明,新華社、中央人民廣播電台都播發了這條新聞。 2004年4月18日,瓢潑大雨之後的上海,晚間,龍華機場附近的一家麥當勞快餐店,我見到了原中航飛行員周丕顯之女周魯萍。 交談是在無序中進行的(六年間,我所有的"採訪"都是這樣。和當事人交談,逮哪說哪,海闊天空。)臨別,周魯萍把一封信交於我手中。謝謝她的有備而來。這樣的待遇,實在難得。 回到住,我拆開信封: 劉記者: 關於"駝峰",我只記得,那是1982年,我上山下鄉都回來了,在家待業。記得也是夏天的一個傍晚,爸爸拿着半導體裡面播放新聞,當時我就站在他身邊,聽得非常清楚,裡面說美國有個什麼駝峰協會團來中國……聽完後,我們幾個孩子都沒再意,什麼這個峰那個峰的,也聽不明白。爸爸聽完那段新聞後,就一直站在那兒,一動都不動,也不說話,足足有一個小時,好象一直都在想什麼。一開始也沒注意,後來覺得有點不對勁兒--爸爸今天這是怎麼啦? 哥哥讓我去問問爸爸。 於是我走到爸爸面前,叫了幾聲後,他才反應過來。我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出來什麼事情。爸爸半天都沒吭聲,又是過可好一會兒,爸爸才把目光移向我,輕輕對我說,這"駝峰"啊,我就飛過…… 美國人、"駝峰",現在又扯出拉爸爸,這真把我搞糊塗了。 於是我又追問,什麼是"駝峰"啊,是不就是駱駝啊? 爸爸沒有回答,卻若有所思地輕輕說,56號、56號…… 我再次問爸爸,56號是什麼,爸爸長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講給我聽。 爸爸說,現在他還能記住那個日子:1944年11月30日。爸爸說,那天和他們另外一架,也就是56號飛機一起去印度一個叫什麼江的機場運炮彈,到了印度那個機場,裝完炮彈後,正準備往回走,56號飛機出現故障,本來說好也是一同回來的,但天色漸黑,於是56號就和爸爸他們這架飛機說,你們沒有報務員,先走吧,56號修好就回去。 爸爸說,臨起飛之前,和後面的56號說好了,飛什麼一個北線,因為56號機長是新來的,不熟悉駝峰上的地形,爸爸還專門給他們介紹了情況。 爸爸說,他們起飛後不久,太陽就落下了,但還沒有完全黑。飛着飛着,前面突然出現一座巨大的山峰,爸爸大喊一聲,美國機長一個緊急上仰,飛機是擦着山脊過去了,機艙里兩個人一頭冷汗。過去後,突然想到後面的56號也要走這條線,等他們飛到剛才的位置,天肯定全黑了,想告訴他們,但沒有報務員,只有爸爸和機長。爸爸說他和機長都很焦急,那時,他們唯一的就是希望,56號的飛行航線,能和他們又一點差別。 爸爸說,哪怕是差幾度,都沒關係,就能過去。 於是,我問,56號最後回來了嗎? 爸爸此時目光黯然,他說,從此,中國航空公司的機隊裡面,沒有人再沒見到過56號飛機。 周魯萍:"自從那次聽完廣播後,爸爸經常一個人陷入沉思。 駝峰航線,讓一位年邁的老人回到了激情澎湃的年代! 史料記載:1944年11月30日,中航56號C-47從汀江返昆明,在東經96'01度、北緯27'15度墜毀。機長:安德遜(G·H·Anderson),副駕駛:張澤簿、報務員:聞德彬。 採訪中,老人們說,當年"文革"斗我們、打我們時說我們當年是幫助國民黨做事,現在,可以說國民黨在抗戰中也是抵抗的啦,有人又說我們飛"駝峰"是為了"走私","走私"能"走私"出幾十萬噸的抗戰物資。這幾年,好不容易不提"走私"了,又有人"考證"出來,說我們三年多飛越駝峰航線運送戰略物資,沒有多少給國民黨,大部分是給了十四航空隊和二十航空隊。這話根本就不值一提,要是都給了美國人,國民黨還能堅持得住嗎!退後一萬步,就算全都給了十四航空隊、二十航空隊,一點都沒給國軍,無論分配給誰,不都是為了為了戰勝日本法西斯強盜嗎? 反正怎麼都不行,看你就煩,橫豎不是,就沒好。全國就剩下這個幾個人了,等我們死掉後,就全好了。 至今不忘一個饅頭、一個燒餅的猶太人 還是凱迪網絡的一篇文章: 二戰期間,納粹德國迫害,並欲圖消滅猶太民族。逃出歐洲的猶太人痛苦地發現,畏懼希特勒淫威下的整個世界均冷酷地對他們關上了大門,唯有中國上海一扇小門、敞開在那裡。消息傳出,短時間內,世界各地共五萬猶太逃來上海避難。上海當時渾然不知希特勒,上海只是個開放的、不設防的城市而已:任何人來上海無須簽證。 戰後,五萬猶太人幾乎全部離去。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成了以色列復國後的第一代開國元勛。 1976年唐山大地震,以色列第一時間宣布,向我國捐資一億美金。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如果今天日本橫濱和美國芝加哥也來個7.6級大地震,以色列也會捐贈,不過金額不會超過十萬、二十萬。 冷戰期間,西方搞了個"巴黎統籌",相當多的敏感技術對我國嚴禁出口的。那是一道鐵幕,但有沒有縫呢?且不論我軍機和潛艇、今天看來同以色列的是如何相似,就說一個防彈衣吧,八十年代,以色列率先發明紡織纖維防彈衣,而我國還停留在綴墊鋼片階段,很明顯的一項軍用技術,"巴黎統籌"盯得緊,而我國警方迫切需要,於是奇蹟出現了,中國"自行"研製出了紡織纖維防彈衣!就是現在穿在我國160萬武警身上那種。 前些日子,我國向以色列訂購四架預警飛機。後因受阻,合同被取消。我國定金曾付二點五個億,以色列派人來賠三點五個億,事情就此結束了,才不呢,等着看吧,三年只內,我國"自行" 研製的預警飛機必將飛上祖國藍天!上海虹口唐山路一帶不起眼的老房子,近來變得不尋常,年年都有從以色列等世界各地遠道而來探訪的猶太人、他們扶老攜幼,流連忘返,深情、虔誠地尋找他們當年的諾亞方舟! 上海淪陷後,日寇巴結希特勒,也曾策劃滅絕在滬的猶太人。有兩條猶太人居住最密集的弄堂,一度被鬼子前後出口焊上鐵柵門,禁止出入達一年之久!被困在弄堂里的二千餘人,最後大部分都奇蹟般地活了下來:是居住在周圍的上海市民,路見不平,接二連三地採用"空投",把饅頭、燒餅、麵餅等食物擲過房頂去的原始方法幫了他們一把。 中國人現在去海外旅遊的多了,如果着眼於友好,首選當推以色列。站在特拉維夫街頭,,你儘管大聲宣布自己是中國人,或者乾脆說自己是上海人!你會發現,素味平生的以色列男女老少,請你到他家喝茶吃飯的都大有人在。 中國人邊往美國跑邊罵美國,而且常常是脫口而出地罵,但從沒見過罵加拿大的,那是因為有一個白求恩的緣故。而在以色列,當年猶太人在中國上海的避難史,是寫進族譜家史的。 在以色列,有一個紀念碑:中國人,我們不會忘記你們的恩! 文章寫到這裡,電視報道:一個偷渡到以色列打黑工的通化農民被巴勒斯坦發射的炮彈炸死。雖然我們的媒體在漫罵以色列的同時不失時機地說那是"誤炸",雖然那個打黑工的農民在以色列沒有合法打工身份,但以色列政府依舊宣布:中國通化農民遇難,按以色列國民待遇給予賠償! 上海百姓的幾塊餅子、饅頭就足以讓猶太人一代代在感激啼呤中度過,那麼那數千名長眠在冰山雪峰之中異國軍人呢,難道他們就死有應得! 像那個加拿大老頭一樣,人家的孩子也是從幾千里之外來,最後倒在肅殺的空中戰場、失蹤於駝峰航線中,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啊! 你為什麼就不記得他們,不感謝他們。 完全可以負責任地說,假如沒有美國的參戰,中國的抗擊日本軍國主義侵略,也許還要持續很久。 小鬼子和北方那個大國,一個侵占了中國上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一個在對中國人民燒殺淫掠,做盡壞事,可恰恰,對待他們,"中國人民"表現出最友好之姿態,見面拍肩摟抱、醜態百出。 八國聯軍庚子賠款,只有美國提出,賠款過多,受之有愧,餘款捐出,興辦學堂。 清華大學的前身,燕京大學堂就是這麼來的。 二戰期間,中國為《租借法案》受惠國之一,從美國參戰到戰爭結束,共有約四億多美金及折合美金的物資通過駝峰航線運進中國,戰後,歷屆美國政府從沒要求償還這筆款項。 記住,在國會通過的法案中,那只是"租借"而非"無償供給"。 "911"事件發生後,全國處於一片幸災樂禍中,各大校園中歡慶、叫好聲不斷,一個正在美國訪問的新聞代表團竟在人家遭襲當夜,舉杯相賀,最後被憤怒的美國當局驅趕離境。 就算你和美國政府有過節,就算你恨那個霸道的白宮,但恐怖份子襲擊卻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啊,別忘了,無論是在被恐怖份子劫持的民航班機上,還是在紐約雙子塔中,都有你的同胞--中國人!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自稱有千年文明之傳統的這句老話竟被猶太人學去,並演繹、發揮得淋漓盡致。 只因那幾個餅子、幾個饅頭。 中國人,你理應做得更好,因為附托與上的,是遠遠超於麵餅和饅頭的鮮活生命,是流淌成河的鮮血! 尾聲 航空救國! 孫中山先生的預見沒有錯,從1942年中航開闢駝峰航線,在短短的三年半時間裡,中國航空公司、美國陸軍航空兵印中聯隊,在幾乎是不可能完成情況下,先後投入飛機2700餘架,參加人數84600餘人,運送各類物資八十萬噸,運送戰鬥人員33477人次。 現代戰爭的持續性是靠後勤補給能力所決定,在戰爭狀態下,一個國家、一個政府,只要失去了補給能力,等待它的,註定是徹底的失敗! 二戰中,英國首相丘吉爾先生曾有一次著名講演,丘吉爾先生強烈讚美了英國皇家飛行員,首相聲情並茂地告訴他的聽眾: 在人類戰爭史上,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那麼多的人的生存,要依賴那麼少的人…… 如果可以引用英國首相的話,完全可以這樣改寫:在戰爭年代,就是這些人和他們的破爛飛機,使四萬萬了中國人民,在堅苦卓絕的抗日戰爭中,堅持到了最後! 中國政府沒有敗,中國人民沒有被打垮,靠的就是駝峰航線! 航空、空運、飛機,拯救了中國! 航空救國。 威廉·H·滕納將軍的名言:"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在兩個同盟國家間飛行,它的飛機損失率竟會超過對德國轟炸,這,就是駝峰航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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