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刘承业一行从前线撤下，经过石岭关已经没啥部队了，只有一小队宪兵和另外一点儿零零散散的部队。关内关外的大路上全是人、骡马尸体，没法下脚。大路两边的山坡上也有不少尸体，大伙儿只好往山上走一点儿，拣尸体少的地方走。

这时，一队装甲车开来，有3、40辆，是二战区装甲车队，“轰隆隆”地开过来。装甲车队这次撤退放到最后，任务是监视、迟滞日军。大路上满地尸体，这些装甲车也不管不顾，血肉横飞地开了过去。装甲车开过之后，就听见吹哨，有一个宪兵向刘承业他们不停地打旗，刘承业一看，就和周连长说，“他们要炸石岭关了，走快点儿吧。”

周连长回头望望，原先关口的人正在往里撤，一个人也没有了，赶紧一挥手，“走走走。”大家小跑起来，跑了一小会儿，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工兵爆破石岭关。

石岭关

顺着大路往南跑了大半夜到了太原北郊阳曲县。一路上稀稀拉拉没几个人，只有掉队的和伤兵，现在是谁也不管谁，就知道往南跑。

这时候天也亮了，到了阳曲湾北边儿的一个高地下面，远远地看见高地上面的寨子有人活动，再近点儿，是自己的部队。上去看看，快一天一夜没吃喝了，先找点儿吃的。

寨子不大，一个土围子还算结实。进了寨门，把门的也没吭气，一队人就进去了。大伙儿一看，自己的部队，61军的。稀稀拉拉，长家伙不多，像是警卫部队。大伙儿东一眼西一眼正看着，刘承业就看见独立4旅旅长于镇河了。于镇河蹲正在地上，一圈人围着，一人端着一个碗，“吸溜吸溜”正喝着呢。

刘承业想喝粥了，把机枪交给棍子，抓着周连长的手，赶紧走上前敬礼，两人喊了一声，“旅长。”

于镇河正在端着一碗粥“吸溜吸溜”正喝着呢，就听见有人喊，抬起头一看，刘承业，认识，上下一眼，看见这两位头上见汗、风尘仆仆、肯定是刚到，于镇河一摆手，“快，喝稀粥。”刘承业等着就是这句话，要不然还不找你这位旅长呢。刘承业抬头一看，炊事兵已经把大锅抬出来了，四周的战士都聚了起来，大伙儿也都有了。周连长想回去和大伙儿一起，刘承业一拽他，蹲下，咱们也吃吃小灶。有人递来两碗粥，俩人接过来就一起喝起来了。

蹲下的时候碰了右边的人一下，人家往外边让了一下，刘承业抬起头来匆匆忙忙笑一笑表示感谢，赶紧低头喝稀粥，刚刚喝进嘴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又把头抬起来了，嘴里咕噜出一句话，“军长啊”。

陈长捷蹲在地上，喝的是满头是汗，帽子已经摘了，已经是第3碗了。这时候也抬起头看了一眼刘承业，啊，有印象，那个扒衣服、抢战刀、打飞机的那个小伙子。陈长捷点了一下头，又要把这第3碗稀粥喝完。喝了一口，抬起头，用筷子点着刘承业左胸前的“王”字，“你啥时候去了422团了？”

刘承业低头一看，想起来了，赶紧说，“在小红山打仗的时候王团长奖的，不算他们的人。”

“那还差不多，俺说王雷震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要俺的兵。”

谁也再顾不上说话，“呼噜呼噜”使劲儿喝，正在这时侯，突然枪响，“叭勾——”三八大盖儿！大伙儿都是一愣，周连长扔下碗，边跑边喊，“1营集合！1营集合！”

这时候枪声密了起来，有人跑来报告，“鬼子！”。

刘承业又喝了一口，这才恋恋不舍把碗放下，喝领导一碗稀粥就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了，早知道不喝你们的了。站起来向军长、旅长敬礼，“俺们是399团1营的，还有60多号人。刚才是代理营长周连长，俺是班长。就交给俺们吧。”

陈长捷看看于镇河，于镇河冲着他点了一下头就说，“现在命令你们营坚守这个寨子4个小时，掩护军部撤退！”

“是！”刘承业立正、敬礼，转身跑向自己的队伍，向周连长传达命令，说完从棍子手里接过机枪，周连长也把大伙儿一分派，都上了土围子。

土围子比较结实，原先是防土匪的。上了土墙四周一看，日军几百人已经远远地把大门堵住了，现在正准备攻击。

刘承业想了一下，回头抓住周连长说了一句，“俺让他们从后边走吧。”跳下来跑向于镇河就说，“快走吧，从后边走。有二三百鬼子，刚才鬼子肯定是听见短枪多，这会儿正准备强攻大门。一会儿，俺们机枪响了，肯定要散开包围的。”

于镇河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围，又点点头。刘承业也就不管了，跑回来上了围墙，和大伙儿架好枪等着。

于镇河不敢怠慢，指挥手枪连撤下，到寨后，掘开寨墙，就这样钻洞洞，跑了。

陈长捷也不想跑，可是没办法。10月31号决定防守太原，发布命令陈长捷为太原守备战北线副总指挥，总指挥当然还是王精光，陈长捷准备就在这个寨子建立临时指挥部。可是撤退命令一下，军心立刻涣散，各个部队撒腿就跑。有的部队还好，还跑到阵地上了，可是一看，阵地简陋残破，也马上溃散了。

陈长捷赶紧联系自己的领导王靖国，联系不到。这时候没成想日军就到了，带着军部和几个旅长就跑。跑到太原北郊皇后园一打听，王总指挥已经带着补充旅和19军的余部向汾河西边去了，给部队命令的是“向14集团军所在集结去！”还是要靠着中央军保护啊。

军部一走，周连长就命令开火！机枪、掷弹筒一起发射，打了日军一个冷不防。日军整好了进攻队形正在进攻，刚才听见寨子里短枪多，以为逮着大鱼了。短枪有啥用？日军进攻队形散开的慢了些。这时候寨子里火力倾泻而下，打的是滚得滚爬得爬，日军很奇怪，咋又出来这么多机枪了？

本来这队日军就是跟踪、接触，侦察敌情的，今早看见寨子里有部队，就开枪试一下，没想到净是短枪，想捡个便宜，可真打起来了，没到对方火力这么猛，也就不想打了。主要是这些日子在忻口也打怕了，有点儿心虚，磨叽了一阵子，撤了。

周连长一看，喝稀粥去。留下几个瞭望，大伙儿下来先喝。这下可是吃饱了，剩下的是实在吃不完了。等到午后，咋也到了4个小时了，撤，大家离开寨子，又向南走，奔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