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家外媒注意到，烏克蘭國防情報總局最近宣布了一個“歷史性壯舉”，烏軍海上無人艇發射的對空導彈擊落了一架俄羅斯軍用直升機。這應該是戰爭史上首次有直升機被無人艇用導彈擊落。儘管俄軍這兩年來一直在尋找應對烏軍無人艇的辦法，包括利用固定翼飛機和直升機居高臨下進行摧毀。俄軍此前也多次發布視頻，展示利用直升機配備的機槍、非制導火箭彈和反坦克導彈摧毀烏軍無人艇。但此次烏克蘭創造的“首次”，則意味着無人艇在與有人直升機之間的對抗中再度攻守異位。這場無人與有人裝備之間的“矛”與“盾”之爭，會否成為影響俄烏衝突走向的變量，備受各方關注。

據德國《明鏡》周刊網站1月2日報道，這就像是動作電影裡的畫面：一架直升機向一艘低矮的小艇開火，但稍稍射偏了。小艇隨即瞄準直升機，發射導彈並命中了目標。根據烏方發布的視頻，當時這艘無人艇正在與兩架俄軍直升機對峙，隨後該無人艇發射了一枚R-73紅外製導格鬥導彈，導致一架俄軍米-8直升機被擊落，另一架直升機在交戰後設法返回基地。

被烏軍無人艇鎖定的俄軍直升機

烏克蘭國防情報局還發布了另一段據稱是截獲的被擊落俄軍直升機飛行員的無線電通信，飛行員描述稱：“砰的一聲——我被擊中了。這是從水裡發射的。之後又有一枚導彈一閃而過。我沒有看到它去了哪裡，但第一枚導彈直接擊中了我，並在附近的某個地方爆炸了，一些系統被損壞了。”

R-73是蘇聯在冷戰後期研製的短程空對空導彈，北約代號為AA-11“箭手”，1984年開始服役。R-73一問世就成為美國AIM-9“響尾蛇”導彈的強勁對手，是上世紀90年代世界上性能最好的紅外製導格鬥導彈之一，並逐漸成為俄系戰鬥機在近距離纏鬥中的首選武器。據西方軍事情報機構證實，只要被R-73鎖定，普通戰鬥機就算做再大的機動也無法逃脫被擊落的厄運，飛行員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跳傘。

R-73空對空導彈

繼承了大量蘇聯時期裝備的烏克蘭空軍，仍有不少該型號的導彈。但隨着烏克蘭在俄烏衝突中喪失制空權，大量戰機被俄軍摧毀，再加上防空武器的巨大缺口，於是烏克蘭方面的工程師就將R-73導彈集成到其他的防控武器上。早前，烏克蘭9K3“黃蜂”近程防空系統升級後，就被發現安裝導軌並配上了R-73導彈。顯然，烏方也將這種改裝經驗用到了這兩年在俄烏衝突中大放異彩的無人艇上，並發揮了奇效。

攜帶R-73空空導彈的烏克蘭“黃蜂”近程防空系統

創造“戰爭史上首次”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根據烏克蘭國防情報總局的說法，擊落俄軍直升機的是一艘“瑪古拉”V5（Magura V5）無人艇。Magura V5型自殺式無人艇是當前烏軍使用的主力無人艇之一，它採用先進的自動控制系統，可以執行偵察、作戰、布雷、搜索和救援等多種任務。由於它在水上航行時高度只有0.5米左右，甚至沒有自己高速航行時掀起來的浪花高，加上外形的隱身設計和複合材料的使用，其雷達散射面積小，很容易淹沒在海上的雜波中。同時，它自身所發射的紅外輻射信號也較小，又容易得到海水散熱作用的幫助，傳統探測裝置如雷達和紅外探測設備，對它的發現能力相對較差。不僅如此，Magura V5無人艇還會在攻擊末端採用“之”字形的走位，增加防禦難度，提升突防效果。

2023年5月24日，Magura V5襲擊了俄海軍情報船“伊萬·庫爾斯”號，其圖像才首次被公開。儘管這次襲擊未能成功，但因為它發生在克里米亞以南很遠的黑海海域，烏軍無人艇的攻擊範圍之大令人印象深刻，當然，這與無人艇無需考慮返航相關。同年，烏克蘭方面曾帶着這種無人艇參加了在土耳其舉行的防務展，當時宣傳稱這是世界上第一型有視頻為證的擊中過作戰艦艇的無人艇。2024年2月1日，6艘Magura無人艇攻擊了俄“伊萬諾維茨”號導彈艇，致其沉沒；2024年2月14日，俄軍大型登陸艦“塞薩·庫尼科夫”號被Magura無人艇擊沉。也有消息顯示，這種無人艇還和多次對俄軍港與克里米亞大橋的攻擊有關。

烏克蘭“瑪古拉”（Magura）V5無人艇

美國“動力”網站2日稱，俄軍發布的視頻顯示，2024年5月7日，俄軍卡-29直升機在克里米亞半島西北部海域摧毀了烏軍一艘安裝有R-73空對空導彈的Magura V5型自殺式無人艇。被俄軍俘獲的無人艇殘骸顯示，該艇後部設置有可以傾斜發射R-73空對空導彈的發射架，可能是通過艇艏的紅外/光電瞄準設備提供目標指引。當時該艇曾向俄軍直升機發射一枚導彈，但沒有命中。該報道稱，儘管俄軍直升機飛行員對於烏克蘭將空對空導彈與無人艇結合的做法感到驚訝，但俄軍當時並未重視這種趨勢，直到最近的戰鬥證明，為無人艇配備防空導彈的做法是有效的。

加裝R-73導彈的Magura無人艇（2024年5月）

據估計，一艘MaguraV5無人艇價值約25萬歐元，配備導彈發射裝置的可能還要貴一些，具體取決於裝備哪種導彈。如果裝備兩枚導彈，那麼一套系統價值估計在100萬歐元左右。但一架俄羅斯米-8直升機起碼值1000萬歐元。烏軍使用無人艇在“戰爭史上首次”擊落俄軍直升機，無疑是一次極具性價比的戰果。

事實上，烏克蘭已經部署了多種型號的自殺式無人艇，除了烏克蘭國防情報局的MaguraV5無人艇外，主要還有烏克蘭國家安全局的“海寶貝”（Sea Baby）無人艦艇。這種無人艇比MaguraV5無人艇稍大，長度達到了6米，而且速度更快（最高航速49節，約91公里/小時），有效載荷更大（850公斤），航程更遠（540海里，約1000公里）。

烏克蘭“海寶貝”（Sea Baby）無人艇

2024年12月初，烏克蘭方面成功襲擊位於黑海的俄羅斯石油平台的防空系統。烏克蘭國家安全局隨後公布其 Sea Baby 無人艇與俄軍交火的視頻，顯示俄方的直升機、飛機和巡邏艇，試圖在克里米亞海岸附近的刻赤灣攔截烏克蘭的海軍無人艦艇和無人機。烏克蘭國家安全局發言人表示，新改裝的 Sea Baby 無人艇配備了大口徑機槍和自動目標捕獲功能，還嘲諷稱“俄羅斯飛行員認為自己是獵人，指望輕鬆狩獵，但他們成為了獵物，因為海軍無人艇開火作為回報”。

2022年俄烏衝突爆發後，烏克蘭海軍被“團滅”，但隨後烏方迅速發展了一支強大的“無人艦隊”，成為第一個使用自殺式無人艇組建專業單位的國家。特別是烏克蘭海軍中一支獨特的部隊——第385獨立旅，該旅使用一系列“具有特殊目的海軍無人系統”，包括滿載爆炸物的海上無人艇。兩年多來，烏克蘭用海軍無人機和無人艦艇與俄作戰，摧毀俄油氣平台防空系統，擊沉運輸裝備駁船，已摧毀或損壞至少32艘俄海軍艦艇，迫使俄黑海艦隊撤離克里米亞，遷至黑海東岸的新羅西斯克港。這也使得烏克蘭在黑海獲得了一定程度的海上封鎖能力。

鑑於無人作戰裝備較為出色的戰場表現，2024年2月6日，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專門簽署法令，在烏武裝部隊內部成立無人作戰系統部隊。按照烏總統辦公室的說法，該部隊的目標是“提高烏克蘭武裝部隊的能力，以使用陸基、空基和海基無人及機器人系統。”此外，無人系統司令部還準備根據持續的需求和反饋發展無人機技術，包括為部隊提供無人機、技術支持、招募和培訓專家。此外，該司令部將監督涉及無人系統的行動計劃，並確保有效的部隊與廠商間的互動。

英國皇家聯合兵種研究所日前發布文章《無人平台：烏克蘭在黑海取勝的關鍵》，探討了烏克蘭的無人水面艦艇在黑海對抗俄羅斯海軍過程中產生的開創性和至關重要的作用。文章認為，烏克蘭之所以能在黑海將俄羅斯從“獵人”變成“獵物”，是得益於無人平台技術的進步。如果烏克蘭依靠的是載人平台，根本不可能取得類似的成果。其中主要的技術推動因素是高傳輸率的雙向衛星通信技術，如“星鏈”（Starlink）和“凱梅塔”（Kymeta），這兩種通信技術都已被烏克蘭使用。這使得烏軍在整個任務過程中都能實現人機交互導航和目標定位。

文章指出，事實證明，與完全自動化的同類產品相比，人類更能夠適應這種人機協作的戰術狀態，其部署速度也更快。有明顯跡象表明，烏克蘭正在探索進一步的自動化，包括容易被電子戰手段干擾的“最後一英里”的攻擊。文章總結稱，全世界的海軍和規劃人員無疑都會密切關注這場衝突。無人平台重繪了各國海軍面對的威脅圖景，而對於面臨類似威脅的國家來說，無人平台已經被證明具有顯著優勢，可以說，海軍無人作戰的時代已經到來。

俄烏雙方無人艇對比，可見俄軍型號少於烏軍。

MaguraV5近期在俄烏戰場上“開創性”的表現，意味着無人艇作為新的海上作戰手段已經正式走上歷史舞台，但就該艇乃至烏軍各型無人艇的攻擊方式而言，其實並非天衣無縫。

首先，我們沒有通過公開資料看到烏克蘭開發出大型船隻作為釋放無人艇的母船，Magura無人艇的投放方式仍比較傳統。投放地點往往為了安全要遠離作戰區域，所以無人艇需靠自身動力在水面長途跋涉數個小時。這就為防守方提供了提前偵測和預警的機會。

其次，它的噪聲也是大問題。即使以22節的巡航速度航行，採用活塞發動機的Magura無人艇也會發出大量噪聲，可以被現有的聲吶設備檢測到。

第三，無人艇發現目標的能力較弱，靠光電塔看不了多遠，整個作戰過程高度依賴體系化的情報支持。它在作戰時需要持續人工干預和控制，這些系統發出的電磁信號可以成為防守方提前發現並預警的依據，也可以在反制過程中打掉無人艇的通信鏈路。特別是隨着主張調停俄烏衝突的美國當選總統川普即將“回鍋”白宮，太空探索公司CEO馬斯克也被其收歸麾下，未來“星鏈”系統還能否持續供烏軍使用也存在未知數。

“星鏈”系統

另一邊，俄羅斯軍隊也迅速調整策略，以應對來自烏克蘭無人艇的威脅。過去一段時間內，俄軍通過使用固定翼飛機和直升機，試圖占據對空優勢來攻擊無人艇。然而，隨着烏軍無人艇武器系統的升級，尤其是對空導彈的裝備，俄軍的這套策略顯得日益乏力，戰術的有效性遭遇挑戰。

但不容忽視的是，無人機/無人艇本身，就是反制敵方無人機/無人艇的有效手段。2024年12月，俄國防部長安德烈·別洛烏索夫在國防部部務會議上宣布，俄羅斯軍隊將組建一個新的兵種——無人系統部隊。據俄媒報道，根據俄羅斯總統普京的相關決定，這一新的兵種計劃於2025年第三季度完成組建工作。別洛烏索夫還表示，必須確保烏克蘭軍隊火力打擊範圍內的俄羅斯軍火庫安全。分析指，俄羅斯籌備組建無人系統部隊主要有兩大目的，其一是希望在全球軍事競爭中取得先機，另一個就是反制烏克蘭方面的大規模無人裝備使用，尤其是對烏克蘭組建無人系統部隊作出回應。

總的來說，俄羅斯和烏克蘭在無人戰爭領域的發展映射出全球軍事科技的變革趨勢。在這一過程中，戰場之上的“盾”與“矛”的較量將持續不斷，如何有效把握無人裝備技術的革新與應用，將是戰爭勝負的決定性因素。未來的戰爭，不再是簡單的力量對抗，而是科技與策略的全面較量，每一次創新都可能引致戰略格局的顛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