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6日，美國安杜里爾（Anduril）公司宣布投資近10億美元自有資金在俄亥俄州哥倫布市啟動其首座超大規模工廠“兵工廠1號”（Arsenal-1）的建設工作。

安杜里爾公司表示，該工廠將“重新定義美國及其盟友和合作夥伴生產自主系統和武器的規模和速度，是重建美國國防工業基礎、加強美國作戰能力以及在國際威脅日益加劇的情況下增強美國威懾力的重要舉措。”

耗資10億美元的“超級工廠”

“兵工廠1號”毗鄰里肯巴克國際機場，可直接通往兩條3600多米長的跑道和一個30萬平方米的私人停機坪，這使其能夠支持軍用飛機的起降，確保能夠快速向客戶交付零部件和系統。

這座“超級工廠”占地將達46.5萬平方米，預計2026年7月投產，到時將“能夠全速生產該公司的大部分自主武器、傳感器和系統，年產量達數萬套”。同時，該工廠還擁有超過200萬平方米的土地供未來擴建之用。

畫面上方的是安杜里爾公司“兵工廠1號”，畫面下方跑道屬於里肯巴克國際機場。

安杜里爾公司首席執行官布賴恩·辛普夫（BrianSchimpf）表示，俄亥俄州的基礎設施和人才庫使其成為該公司重建“民主武器庫”的理想之地。數據顯示俄亥俄州的熟練製造業勞動力規模在全美各州中排名第三；該州在航空製造領域也底蘊深厚，萊特兄弟就出生、成長於此。

安杜里爾公司對該州的回饋，是直接創造4千多個高薪就業崗位，以及來自供應商、建築和其他行業的8500個間接就業崗位。根據規劃，“兵工廠1號”將成為俄亥俄州歷史上最大的單一就業創造項目。

“兵工廠1號”的規模之大，一個對比對象是洛克希德·馬丁公司在得克薩斯州沃思堡的F-35總裝生產線：“空軍4號工廠”，它的占地面積為70萬平方米。

重啟“民主軍火庫”

對於“兵工廠1號”的開建，安杜里爾公司認為意義重大。

安杜里爾公司稱，俄烏衝突暴露了美國應對危機能力的一個致命弱點：如果出現重大衝突，武器和彈藥的消耗將很快超過供應。而傳統的國防工業在擴產方面一直面臨重重挑戰，較低的生產率、不靈活的流程以及“精緻的國防專用定製系統的開發”將阻礙工廠快速響應需求的能力。在這種情況下要有效補充關鍵武器和彈藥，時間周期將長達兩年。因此，“我們需要新一代的國防技術公司來重啟民主武器庫”。

“兵工廠1號”宣傳短片截圖。

安杜里爾公司表示，自己在危局之前勇於當先，要做破局者變革者，“重啟民主軍火庫”。2022年5月，安杜里爾公司官網發布了一篇5萬字的文件：《重啟民主軍火庫：安杜里爾任務》：“今天，安杜里爾公司自掏腰包開建這座超級工廠，將通過新範式來進行超大規模武器裝備的製造，來回應美國及盟友對可負擔得起、可大規模生產（交付）的自主系統（比如無人機產品）、武器和彈藥的需求。”

安杜里爾的溢美之詞

對於這座超級工廠，安杜里爾公司在介紹中不乏溢美之詞：“‘兵工廠1號’將是同類工廠中第一家，使用一套通用商業製造工具、機械和工藝流程來生產該公司的所有自主產品的工廠；在模塊化和靈活的設計決策驅動下，‘兵工廠1號’可以靈活調配產能，可以重新分配人員、資本、機器和材料等製造資源，以滿足新要求、推出新產品或擴大生產規模等需求。”

同時，安杜里爾公司稱其在產品設計上打破了傳統生產對複雜性的偏好，力求簡單和便於規模化生產，設計儘可能簡單的產品，消除不必要的材料、零件和專業流程；在供應鏈上則會儘可能整合商業供應鏈，近90%的公司產品可以使用市售的組件和材料來進行開發與製造。從而提升效率和敏捷性以實現超大規模生產，同時降低生產成本，縮短交貨時間。

根據安杜里爾的宣傳，“兵工廠1號”的另一大突出特點是軟件定義生產。“兵工廠OS”（ArsenalOS）數字軟件平台作為統一系統，將貫穿所有安杜里爾產品的設計、開發和批量生產階段。這一軟件平台由一個通用的企業資源規劃系統和一個專有的製造執行軟件系統組成，涵蓋整個產品生命周期，用於運營分析、建模、仿真、繪圖、測試、物料清單管理、工單、生產和數據管理等。

防務行業新勢力的必由之路

仔細閱讀會發現，安杜里爾公司的這些官方詞句，本質上依然離不開精益製造、柔性生產、彈性供應鏈、自動化、數字化、數智工廠、數字底座、工業軟件等近年製造業的熱詞。

而從這些迥然不同的名詞，也無法看出“兵工廠1號”與安杜里爾公司口中那些傳統美國防務企業有哪些本質上的不同——畢竟後者也在新工廠、新產線的宣傳中，發明着類似的新名詞。

這家企業的硅谷基因在“兵工廠1號”的建築風格上也有所體現。

所以，正如那句經典廣告語“別看廣告，看療效”，安杜里爾公司給“重啟民主軍火庫”開出的這一藥方，到底藥效如何，是否會立竿見影地帶來生產規模和速度上的提升，只能待其投產之後，視實際產能而論了。

帕爾默·勒基（PalmerLuckey），這位前硅谷虛擬現實（VR）設備公司Oculus〔2014年被臉書（facebook）以20億美元收購〕的創始人，在美國加州科斯塔梅薩市創辦了安杜里爾公司。

由硅谷精英創立於2017年的安杜里爾公司，可以說血液里先天就流淌着硅谷互聯網科技公司的基因。

相較於傳統防務企業而言，這樣的企業可能會更堅定地信奉“軟件優先”“數據定義工廠”等理念。不過，不論哪一種裝備的生產，最終都離不開實體製造業，繞不過重資產投入——這既包括前期的投資建廠，也包括招募、管理成熟的勞動力，以及引入高度自動化數字化的生產設備等工作。

安杜里爾公司已經與Hadrian公司（位於加州托倫斯）簽署戰略合作。後者號稱將通過人工智能、機器人和自動化來打造美國最高效的精密零部件工廠。這反映了一些美國製造業企業正尋求通過“機器換人”來填補長期以來“去工業化”政策所造成的空洞，解決一線技術性工種人力短缺的現實問題。

繞不開的供應鏈問題

事實上，硅谷互聯網科技公司與新創防務企業在生產方面存在天壤之別。前者，在完成一款軟件產品的開發後，接下來的生產和維護工作多是線上工作，邊際成本較低——畢竟，軟件的複製和分發工作，在人力之外的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今天安杜里爾公司的業務版圖持續擴張，早已經不再是“虛擬生產”，也不僅涉及AI技術在軍事領域應用的研究，更多的是以物理生產為主，“人物料法環”樣樣離不開，自然會對供應鏈產生高度依賴。

但自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供應鏈問題已經變得長期化，並扼殺了一個個行業頭部企業的產能提升計劃。而安杜里爾公司當前核心業務之一是無人機產品，這方面的供應鏈問題就更為複雜了。尤其近年來，美國政府愈發強調供應鏈和配套的零部件，必須徹底繞過“有風險的外國實體”——這樣的無人機產品才有望獲得藍色無人機認證（由美國國防部國防創新部門DIU發起的一種防務認證），可被美國政府（包括美國軍隊）採購、運營。

但這種對供應鏈的嚴厲管理，勢必會造成生產成本的大幅上漲、交付周期被拉長等。

安杜里爾公司的“幽靈”無人直升機獲得了美國軍方的藍色無人機認證標識。

相對於藍色無人機認證，還有綠色無人機認證，綠色認證相比藍色認證，更經濟實惠、更便捷，但主要客戶則是非軍方客戶。這也是一個側面反映了拿到藍色無人機認證標識的機型，售價將更昂貴。

而要獲得這些標識，安杜里爾公司一句輕飄飄的“整合商業供應鏈”顯然遠遠不夠，還需進一步展開垂直整合和內部生產。也因此，近年安杜里爾公司屢屢發起行業併購，不斷擴建增產——但這也意味着越來越多的重資產投入，回款周期更長，並且對公司管理效率帶來了更多挑戰。未來，隨着產能提高、“兵工廠1號”所面臨的供應鏈管理問題只會愈加艱巨。

2025年一開年，安杜里爾公司就收購了小型防務企業Numerica公司的雷達和指揮控制業務，將後者的先進的雷達系統和信號處理、跟蹤算法與軟件等悉數收入囊中。官網最新新聞列表中另一則就是“擴產”。

從“川普1.0時代”到“2.0時代”

而安杜里爾公司之所以樂意下此“重注”，另一方面是看到了強大的時代利好——1月20日，新一任美國總統已經上任，“川普2.0時代”開啟。

安杜里爾公司與美國總統川普的緣分開始於“川普1.0時代”。彼時，川普剛剛走馬上任，簽署行政命令正式啟動邊境牆的修建工作，而成立伊始的安杜里爾公司則通過“牽線搭橋”收到了美國海關和邊境保護局（CBP）的“自主監視塔”（AST）訂單，收穫了該公司的第一桶金。

美國海關和邊境保護局（CBP）訂購了安杜里爾公司的“自主監視塔”（AST）。2024年9月底，第300座交付部署。

而今，在“川普2.0時代”，安杜里爾公司已躍升為美國防務行業新勢力、風險投資資本追逐的對象。

未來，安杜里爾公司會如何做大做強，打破行業格局？走進五角大樓的硅谷精英將給五角大樓帶來怎樣的新風？馬斯克的政府效率部（DOGE）成立後，老牌的美國防務巨頭們會受到影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