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家、国情专家胡鞍钢近日接受采访时提出,到2020年,中国国家发展包括增长目标、强国目标、富民目标、和谐稳定目标、国家安全目标、可持续发展目标等六个方面。年关将至,经济学家们出来鼓舞人心,增加喜庆气氛,可以理解。我们从不缺乏对未来的宏大叙事,反正到2020年还早着呢。
这些都是这位专家所称的国家目标,除了经济发展,也包括其他领域。但是,正如同以赛亚·伯林所言,人类的许多正面价值未必都是和谐一致的,这些国家目标之间同样也可能是相互冲突的。对此,国情专家并没有作出说明,仿佛所有目标届时都可以一并实现,也不会出现目标相互冲突造成的社会问题。
比如,根据他的详解,到2020年,中国的强国目标是,GDP居世界首位,国际竞争力进入世界前十位;富民目标是,极度贫困人口减少一半;普及小学、初中教育,提高高中和高等教育普及率;儿童、孕妇死亡率分别降低三分之二和四分之三;控制艾滋病发病率和其他传染病;农村人口获初级卫生保健社会保障体系,等等。且不说这种目标能否如愿实现,单看这些数字,就是一幅更多注重国强而民富仍嫌不足的远景,遑论其他。
最近以来,关于中国正在十字路口作出选择,“大国崛起”的声音不绝于耳。作为升斗小民,我首先想问的还是,这崛起对我们老百姓有什么好处?吴敬琏教授近日在经济论坛2007年年会上说:“是不是大国和是不是崛起其实关系都不大,我想最重要的是怎么能够满足人民幸福和民族富强的要求。”
这话说得在理。何谓人民幸福?当然不是专家的GDP统计,在幸福这个问题上,老百姓有自己的标准,就是个人的安居乐业,历史上从来没有崛起过而人民安居乐业的国家多了去了,如瑞士、瑞典这些国家皆是,没听说他们的专家成天价嚷着要崛起的。
看来大国崛起跟幸福指数是没有关系的。在新浪网上,有关此次经济论坛的跟帖,多数人就都在讲自己不幸福。一网民写道:“到现在为止,我和我这个阶层的人都在担心失业、病了没钱看,小孩子没钱甚至没地方读书,我租房子担心哪天病了没钱再租下去,没钱吃饭,反正我不幸福,崛起在几十年前就有人提了出来,现在我感觉越来越像包身工,老板扣工资我都不敢反驳,我要生活下去,我还有孩子老人呀!要养活啊!”我们的国情专家们,大概是听不到这样的声音的。
自严复以来,中国人寻求了一百多年的富强,似乎仍然不得要领。英国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反对重商主义,他在其著作《国富论》中指出,国家发展经济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个人幸福,严复虽然颠倒了亚当·斯密的部分原意,但仍然明确地译道:“国之强弱,必以庶富为量。”国家的富强不是争奥运金牌,而是应以民富为限。
今天的中国社会,贫富悬殊已到了严重的地步。尤其是由于缺乏权力制约,一些地方政府越来越严重地侵犯公民基本人权,造成群体性事件不时发生,以致许多人都在开始怀疑基本的社会公平。如果经济发展只是使国家强大,却没有使我们每个人感到做一个公民的幸福,这样的大国崛起对民众来说未必是福。
所以,如果问我是要崛起,还是要幸福?我的选择是后者。我希望走在街上,不会因为没有证件而被随意关押;老住址要建楼盘,不会被强迫拆迁;写了首针砭时弊的诗歌,不会被说成是诽谤罪;亲人蒙冤死去,不会因官官相护而被置之不理。我希望每天的生活都充满安全感,不担心结婚买不起房子,孩子长大上不起学,老来退休看不起病。国家的存在首先是为了每个公民的存在,人民不幸福,崛起是空话。
经济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