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姐的婚姻
萬湖小舟
幾十年後再次見到D姐時,她已從風華正茂,楚楚動人的女青年,成為了六十開外的女士。風度猶在,開朗和笑聲依舊。
聽母親講不久前她和一位美國人結婚了,正在辦理移民手續。對於她婚姻的故事我有些驚愕。那天她特意來找我,拿出了一包英文材料讓我給她解釋一下。第一份是美國使館寄來的移民申請表,第二份材料讓我大吃一驚,那是她新婚不久的丈夫的死亡通知書。
見我有些迷茫,D姐給我看了一位美國非洲裔男士和她的結婚照。男士過去是美國某汽車公司的工人,已退休。兩人由涉外的中介婚姻網站介紹相識。男士專程從美國來C城成親。蜜月未滿就返回了。回去才幾個月,如何就過世了? 有朋友給D姐說會不會其中有詐。因為他們語言不通,來往信件都由婚介公司幫忙翻譯。結婚的手續又在中國辦理的。D姐對對方的基本情況並不十分了解。朋友的擔心有些道理,按D姐的要求我以D姐的名義給她新婚丈夫的女兒去了封信。一是落實丈夫的死因,二是問問D姐應有哪些權益?
女兒回信說她爸爸因心肌梗塞突然過世。生前沒有儲蓄和家產,因此D姐沒有什麼可以繼承的。對這個網上結緣的短暫婚姻D姐看上去並沒有過多的悲傷,沒有什麼財產可以繼承,D姐也沒有太大的遺憾和在意。在她看來這只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
對D姐這段婚姻我覺得有些荒謬。”好為人師”的我對她說,結婚前你為何不好好了解對方的經濟狀況,並不是每個美國人都是”資產階級”。美國也不是到處都是黃金。加上語言不通,你們如何交流? 你真要到了美國,說不一定生活還沒有在國內安定和舒心。…等等批評她的話。D姐說在C城像她這樣,或比她年輕的女士很多都聚集在涉外的婚介網上,嚮往着嫁出國去。為什麼? 我不解地問。D姐喃喃地說, 難道你沒聽說在中國現在”男人有錢就變壞”?中國男人不可靠啊!。D姐的話讓我聯想到了她的婚姻的變遷。
D姐大我八,九歲,是我母親的同事。文化革命開始時,她剛中專畢業,分到了金融事業單位。那時她17-18歲,長的漂亮甜蜜,活潑可愛,又尊敬老同事,深受單位里同事們的喜愛。大家都親切的叫她小D。
D姐的男朋友和她在同一單位,年長她三歲,人稱小N。小N是位帥哥,高大英俊。那時在我眼裡他們簡直就是一對金童玉女。 後來知道他們結了婚,很幸福。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有一年回家探親和母親拉家常。談到過去她們單位的人和事。我問到D姐。母親說小D和小N已分離很多年了。N現在的伴侶是L。我一怔,L是我兒時的好友,很熟悉她。人非常聰明,漂亮。她當知青時的照片曾經被C城著名的照相館成列在櫥窗里作為宣傳廣告和模特兒。為何愛上比她大那麼多的D姐的丈夫?
L從知青被招干回城,成為了母親單位里的業務骨幹。她和N共同負責一些大的經濟項目。共同的愛好,雙方的性格和氣質等等因素,讓彼此日久生情。那時L已結了婚,有了個三歲的孩子。N和D姐也早有了兩個上中小學的孩子了。可是”人生這個謎,幾人能猜對,愛情這杯酒,誰喝都得醉”。各自告別了原有的家庭走到了一起。據說D姐很受傷,一個人將孩子拉扯成人,自己單身生活了十幾年。那時L成了輿論中心。D姐和N過去都是L母親的同事,L卷到了這樣的桃色新聞里,讓L的母親非常傷心,母女關係也大受影響。
那年離開C城的前一天,接到一個電話。聽聲音似曾相識,還叫着我的小名。原來是L。她聽說我回來了,要將中斷了幾十年的兒時的友誼拾回來,請我到她家做客。電話中的她有些猶豫要不要說一說她的經歷,我打斷了她,說你的故事我聽說了。不想給D姐傷口上灑鹽,加上那天準備返加的事宜實在太多,就婉轉地說希望下次回來再見。
在返加的飛機上,想着D姐婚姻的變遷和異國戀,想着L衝破世俗觀念的梅開二度,想到五十歲的男人才變"壞",想着婚姻該不該有承諾?…感覺改革開放以來,人們不僅在政治思想上掙脫了束縛,在婚姻觀和愛情觀上也更自我化,更放浪形骸。是進步還是倒退? 要自由還是要責任? 我沒有找到合適的答案,卻在機器的轟鳴聲中在萬米高空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