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ivia Liu:今夜 我們不談愛情

文章來源: OliviaLiu. 於 2005-10-09 22:33:47 給 OliviaLiu. 發送悄悄話

我們從火鍋店出來。肥牛說，去酒吧繼續喝酒吧。月亮照耀着南京，燥熱的風在夏夜熙攘的大街上來回穿梭。肥牛說，時間還早，現在就打道回府太沒趣了。

我跟着肥牛上了輛紅色富康。肥牛對司機說，去新街口國貿大廈。一路上我們再沒說話。

酒吧里已人滿為患。燈光昏暗，氣氛曖昧。我四處打量這陌生的環境。人們穿得花枝亂顫，懷着差不多的痴心妄想。大家眼神空洞，笑顏如頹靡的花朵。我們在別人的臉上看到自己。肥牛跟許
多人打招呼。我真他媽佩服這個大肚皮，不但擠進了人堆里，還找到兩個人的落腳之處。

每張桌上都有一隻蠟燭，燭光隨着流動的人群搖曳生姿。角落裡，一個男人抱着木吉他，坐在高腳凳上，對着立杆麥克兀自唱着“don't cry baby ， the heaven is above you……”一束清冷的聚光燈打在他臉上。肥牛說，這個唱歌的大帥哥叫作隔壁。

幸福的隔壁，傷痛的隔壁，天堂的隔壁……

隔壁唱完走過來，坐在肥牛旁邊一言不發，對周遭的人視若無睹，凝視着我，笑臉盈盈。我也不示弱，眼睛與他對抗。肥牛坐在一旁看不過去了，拿起酒瓶略顯不滿地說，媽的，看夠了沒有，喝酒！我們乾杯。我和隔壁敷衍地喝了一小口，眼睛始終盯着對方不放。

我呀，晚節不保。我不再看隔壁，低着頭抽煙，無奈而憤怒地說，你坐在那兒唱歌看起來真像個安靜、乖巧的孩子。坐在這裡才發現，媽的，整一個老男人！肥牛和隔壁都哈哈大笑起來。

隔壁去其他桌轉悠了一圈又回來，坐在我旁邊的位子上。我只顧着和肥牛聊天，沒在意他。我感覺身上籠罩着一種奇異的眼光，側臉發現隔壁盯着我的胸口看，眼神順着寬大的領口直陷下去。我用手護住胸口，不動聲色的看着他。隔壁緩過神來，邊點頭邊說，挺好的。肥牛在一旁壞笑。

隔壁對肥牛說，這小妞長得不是國色天香，卻挺耐看的。隔壁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一直沒從我身上挪開過。

我毫不示弱。我說，我一向不欣賞男色，只是因為沒遇到有“色”的男人。然後看向隔壁，你是我第一個親眼見到的男色。隔壁略顯忸怩，但很快便恢復一貫的張揚。

三個人坐着漫無邊際地扯淡。原來，我和隔壁早在南京人都上的西祠網站中認得，彼此說過話，隔壁還把我加為了好友。

我和隔壁的交情並沒因為邂逅而增進多少。偶爾在網上碰見，寒暄幾句便再無下文。偶爾在酒吧遇見，對視一陣子，喝一口酒便各玩各的。

隔壁到公司來找我。公司里的女人們，或許因為矜持，大多一如往常。倒
是那些平日裡自詡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男人們，個個看得目瞪口呆。隔壁一走，便紛紛追問我隔壁為何許人也。

我接下了一項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下班的路上，意外接到隔壁的短信：妹子，客觀來說，這個項目不會如想象的那般順利，你儘量少攬責任，好好保護自己。

可是我已經承擔了所有的責任。

那就儘量把任務分配下去，把責任分散開去，自己做總指揮。在很多人都對此不抱希望，甚至落井下石時，我很感激隔壁對我頗具實質性的關心。

我跟隔壁很少聊天，每次卻都嚴肅認真，互相說一些生活和工作的忠告。眾人眼裡，隔壁是個有錢有勢的花花公子，身邊的女人跟變戲法似的一天與一天不同，一天比一天貌美。

隔壁大我十歲，拿我當妹妹看待。表示親昵的時候，會輕吻我的手背或者額頭。隔壁說，男女一旦發生肉體關係，便無法再坦誠面對。

BBS里曾有有MM說，不敢正視隔壁的眼睛，怕直直地看下去便失了魂。或許因為我已患上愛無能，掐指算來相識一年有餘，卻絲毫未對他動過心。這般毫無避諱地對視，仿佛可以看到彼此的心裡去，坦坦蕩蕩。

某日在網上碰見隔壁。他說，我最近煩着呢，天天和女朋友吵架。女朋友逼婚，否則分手，你說我怎麼辦才好。

我問，愛和自由，你怎麼看待。

雖然我很愛很愛女朋友，但要放棄自由，是萬萬不可的。

既然自由無與倫比的重要，那麼和她分手吧。你已年過而立，看你女朋友的樣子也不年輕了，放了她。讓她抓住青春的尾巴吧。

很多時候，很多道理，我們心裡都明白。當我們看似六神無主，四處向徵求別人意見的時候，心裡早已有了定論，只是想從對方那裡得到肯定。隔壁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問我，也只是想從我這裡得到理解和支持罷了。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最終，他還是割捨了糾纏六年的情感。隔壁說，他要周遊列國，最後孤單地老死於非洲荒漠。

一日，突然收到隔壁的短信：親愛 ·
的，我在馬來西亞。人活着真沒意思，走遍了全世界，最後還是要回到最初那旮旯。

半個月後，我去見隔壁。他送給我一枚從大橋上擰下的已經生鏽了的螺母。他自己也有一枚，用粗的黑色繩子掛在脖子上。

妹子，最近我很鬱悶。隔壁說，我還是常常想念我的女朋友，但我現在的小女朋友不高興了，為此要和我分手。

其實，每個男人心裡都有一個女人的身影，也許是因為自己辜負了她，也許是因為自己欲愛而不能。我說，可這樣的想念和牽掛，並不會影響到現實生活。

謝謝你安慰我。隔壁親了一下我的額頭，看上去情緒好了一些。他又說，我不想分手，因為我真的喜歡她的小身體。

你們還真????夠可悲的！我猛抽一口煙，使勁吐出來。純真的情感，在我心頭已是一塊傷疤，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夢。我問隔壁，難道這世上再沒有單純的精神之戀了嗎？

有的。隔壁看着我的眼睛說，譬如我和你。

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我故作輕鬆地說，與此同時逃避隔壁的眼光。隔壁顯得有些不快，見我不以為然，便再未借題發揮。

你就是太聰明太清醒了，所以註定了這輩子要一個人。隔壁說。

想來也合乎情理，男人還是比較喜歡愚笨些的女人，就算沒有溫順、乖巧得像只金絲鳥，也不至於處處抬槓。

我所努力的是與自己喜歡的東西保持距離。

這些年來，我一直刻意保持着單身，身邊的情愛無一倖免地被扼殺於萌芽狀態。隔壁總是不動聲色地告訴我生活的道理。我小不經意我就成了小富盛名的情感專家。在幾家雜誌和網站上，對紅塵男女的情感指手畫腳，成為我的職業。

然後有一天，隔壁說，累了，厭倦了，想安定了。走遍全世界，最後還是要回到最初的地方；在女人堆里兜兜轉轉，最後還是要有個終老的伴。

一束聖潔的百合花擺在面前，葉子翠綠翠綠的，花香四溢。我們一言不發，彼此凝視，笑臉盈盈。

我們這一輩子，首先對男女之情絕望，然後對友情失望，最後發現只有親情相對可靠。在親情上出錯的畢竟是少數，就好象偶爾才會有轟轟烈烈的愛情。一些人，在經歷了一些之後，就會覺得愛與不愛並不那麼重要了，能有一個舒心的伴侶就是幸福。

隔壁說，和我在一起吧。

然後我說，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