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們每個人一生中都聽過無數的歌 － 歌曲作為一種最為普遍的娛樂方式出現在晚會上，電視裡，甚至街頭巷尾。這中間，也許有一些是我們喜歡的，我們甚至會花錢買下唱片，放在家裡或車裡當背景隨時聽，歌曲真是一種易于欣賞的藝術形式。
我最愛的一首歌，卻是十幾年前在中央電視台的春節晚會中聽到並看到的。那時網絡視頻還沒有發展起來，想欣賞一首晚會中的歌，最方便的辦法從是設法從國內親友那裡得來錄像帶，再象傳看手抄本小說那樣傳給其他朋友。那年記得我看的是從別人那裡傳來的帶子，新年零點報時後，播出的第一首歌便是“風 請你告訴我”。
風，請你告訴我，請你告訴我
故鄉的早春梅花幾朵，桃花幾朵?
風，請你告訴我，請你告訴我
媽媽的臉上笑有幾多，淚有幾多?
風，請你告訴我
月上那樹梢時，誰在唱歌?
從來沒有聽到過那麼多傑出的歌唱家合在一起唱的一首歌，胡小平，莫華倫，梁寧，田浩江，迪里拜爾，葉英… …；從沒有看到過那麼多著名的世界風景出現在同一首歌中，紐約的世貿雙塔，舊金山的金門大橋，巴黎的艾菲爾鐵塔，悉尼的歌劇院，羅馬的古競技場… …，代表着居住在世界每一個角落的海外遊子，訴說着他們的思鄉之情，加上優美舒展的旋律和詩情畫意的歌詞，這首歌排山倒海，氣勢磅礴，霎時間席捲了我的心，所帶給我的只有兩個字：震撼。
在這首歌中出現的眾多歌唱家中，莫華倫和迪里拜爾給我留下的印象最深。第一次聽莫華倫唱歌，是在1997年香港回歸時香港方面舉辦的晚會上。那一次他穿着一件中式的灰色長衫，唱的是“大海啊故鄉”。那好像是我第一次聽世界水準的戲劇性抒情男高音演繹中文歌，那雄渾壯闊的高音，卻能深情婉轉地講述一個大海的故事，相比之下，以前聽的朱明瑛成方圓她們演唱的版本實在是太輕描淡寫了，分明是“小河溝啊故鄉”。莫華倫的高音，極具中音特色，卻像帕瓦羅蒂那樣，非常powerful.“風 請你告訴我”中的他一身西裝，依舊英俊瀟灑，雖然只唱了兩句，卻神采飛揚，流光溢彩。迪里拜爾則是中國最出色的花腔女高音歌唱家，儘管在國內時就聽過她的不少歌，她那一句“深深寄託”的花腔高聳入雲霄，纖細，柔韌，溫暖，明亮，還是給了我莫大的藝術享受。他們都曾簽約過世界知名的歌劇院，塑造過很多歌劇中的角色，享有國際聲譽。
這一首歌，被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心底，永遠難以忘記。之所以難忘，是因為她太美好，不想也不能夠忘記。但是難忘的，卻不一定全都是美麗的，有些是被迫記住的。我一直很害怕聽扯着嗓子喊的歌，比如有一首歌叫“酒干倘賣無”，只聽到歌手在宣泄情緒，而無法感受到歌曲所帶來的美感。而有一段時間大街小巷都在傳唱這首歌，象二手煙一樣鑽進我無辜的耳膜，逼的我也記住了這首歌，甚至都會唱了。但是只要出現這樣的旋律，給我帶來的就只有煩惱，很想把它的歌詞反過來唱，“從來不願意想起，真想把你忘記”。
在那以後，每當我想起“風 請你告訴我”這首歌，便在網上，商店裡，熟人間尋找，卻總沒有她的蹤影。她就像驚鴻一瞥，突然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直到上一星期，我心血來潮，再一次信手在谷歌上搜索，居然被我找到了！點開視頻，一遍又一遍地聽着那熟悉的旋律，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我好似見到了久別的好友：
再次觀看這段視頻，尤其是在接受了幾年高山音樂學院的薰陶之後，發現她居然是有不少小缺陷的。比如胡小平好像在沒準備好的情況下倉促地抄起話筒就唱，聲音表情不在狀態，甚至吞掉了多半個“梅”字；而梁寧則唱走了音，特別是“月上那樹梢時”，似乎沒找到調。按說她們都是經過許多大場面歷練的，也許是因為站在那麼帥的帥哥旁邊六神無主了才讓她們有失水準的？我相信如果高山搞一個版本，我們的女高女中們的嗓子也許沒有她倆那麼有本錢，但是音準及表情肯定會強多了。當然，我的意思並不是說高山沒有帥哥，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也許世上從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這首久別的歌帶給了我驚喜，也同時給我帶來了驚慌。2004年，我曾經寫過一個中篇小說“兩顆心相距有多遠”，男主角是模仿莫華倫捏造出來的一個愛唱歌的人，而“風 請你告訴我”這首歌被反覆提起，可以說貫穿始終，給小說增添了不少文藝氣息，讓我很有點得意。但是，我憑印象把它寫成是在1998年的春節晚會上播出的，而剛找到的視頻卻殘酷地顯示，這是1999年的事。我很想把這個錯誤糾正過來，卻無從下手，因為一改時間就全不對了，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這首歌，竟變成了那篇小說的一個硬傷，真可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1999年的春節晚會是由當時的《綜藝大觀》欄目組的劉鐵民和朱彤導演的。我認為“風 請你告訴我”是我看到的春節晚會中迄今為止最花心思又最費力氣的節目，由閻肅作詞，肖白和沙光作曲，那麼多知名歌唱家分散居住在世界各地，加上歐美同學會的合唱隊（不知是否有高山的網友在裡邊），把他們組織起來，異地拍攝，實在難得。
另外有一個特別的現象，“風 請你告訴我”是難得一見的好歌，但是，在春節晚會這樣收視率極高的節目上播出後，它並沒有像“故鄉的雲”那樣流行起來，從沒有見到過翻唱的版本。首唱版本的超豪華陣容，仿佛很難被超越，甚至無法被效仿，似乎成了絕唱。正像錢鍾書先生說的那樣，時髦的東西是不流行的，流行了就不時髦了。因此，她在我心中成了一個固定的符號，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