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之六: 音樂筆記-祈禱

送交者: 八分之六 2005年06月27日07:20:07 於 [高山流水] 發送悄悄話

《音樂筆記：祈禱》 文/八分之六  2005年6月    放暑假前女兒就開始忙碌起來了，要和朋友一起去給全美癌症協會的一個活動做義工。她告訴我們這是癌症協會的一個募捐活動，所有參加的人要去社區大學的草場上接力走，下午2點開始，第二天早晨9點結束，是一整夜的活動。 我有點納悶，在美國呆了十幾年，募捐的事情似家常便飯，可從來沒聽說過要鬧騰一整夜的。十幾歲的孩子，半懂事不懂事，單獨在外面過夜我多少有些不放心。問了一些問題，聽她解釋了活動的詳細內容，覺得應該沒什麼大問題，這樣的事情，做家長的應該支持，一方面為社會做些好事，一方面豐富孩子的生活經驗。 女兒是應朋友之邀去參加的，她的朋友也是中國小孩，比她高一年級卻看起來成熟很多。她組織了一個小組作為一個整體去參加募捐，這個小組掛在一個教會底下，他們整個教會有幾個小組，全程有大人協助，他們還有幾頂帳篷供小孩輪流睡覺，聽起來還是很有組織的。 接力走的前一個周末，孩子們要去募捐了，她們選中了其中一個女孩家附近的社區，那裡住的都是有錢人家，期望能拿到多點的捐款。她們挨家挨戶地敲們，跟主人講她們的目的，然後請人家捐款。女兒回來告訴我們說，大部分人都很熱心，她們只要一到五塊錢的捐款，可是很多人都給了她們二十塊錢。去之前我幫她們印了不少空白的收據，囑咐她即使沒多少錢也要給收據，不能莫名其妙地拿了人家的錢就走掉。這是我女兒第一次出去募捐，為了支持她，我也捐了二十塊錢，還一本正經地跟她要了收據，錢是不多，但是既然做了，就要走這個正常的手續，當然也可以抵幾塊錢稅，我跟她開玩笑說，抵稅的錢算是山姆大叔請她和弟弟吃漢堡。 活動當日下午女兒高高興興地去了，路上她告訴我，這是中國人組織的，所以場上應該都是中國人，我聽了又少了許多擔心。因為中間有點別的事情，她沒辦法帶睡袋和其它一些東西，我們答應晚上給她送過去。她又告訴我們晚上十點的時候有點燭光的紀念活動，我更想去了，我自己從來沒有參加過點燭光的活動，覺得很新奇，更主要的是，我想帶弟弟去看看。 那個社區大學的運動場離我們家只有幾分鐘的車程，晚上快十點我們去了。到那裡的時候看到不少人在跑道上一圈一圈地走着，並不是我理解的正兒八經兒的接力。場上很多人，很多帳篷，很多燭光。 六月的加洲之夜不冷也不熱，平時這個時間都是在房間裡面，偶爾來到戶外走走，呼吸點新鮮空氣，身心接觸自然，真是舒服。於是我們也走向跑道，加入了接力走的行列，兒子更是興奮，拿出他帶來的小手電到處照着。 場上有一個臨時舞台，上面有人大聲講着活動的意義，稱讚跟癌症搏鬥的人們，鼓勵大家保持健康的身體，多參加運動，要均衡飲食等等。舞台上閃着各種明暗不同的燈光，鼓動着場上的氣氛。 差不多十點的時候，主持人宣布點燭光活動開始，整個場地的聲音從原來熱烈的宣講中漸漸靜了下來，舞台上換成了四個中國孩子表演弦樂四重奏。我這才明白點燭光是怎麼回事。原來他們在運動場的大看台擺好了許多蠟燭，一組穿着男女童子軍制服的孩子們在看台上從上到下排成一排，他們每個人手裡拿着點蠟燭的打火槍，老師站在最高處指揮。他們先點燃了第一列蠟燭，然後同時移步向前點燃第二列蠟燭，第三列蠟燭。。。我發現有的孩子點着了蠟燭，有的孩子卻沒有點，只是跟着一同前移，再看下去，原來他們是在用蠟燭組字。十幾分鐘以後，整個字終於出來了，那是一個大大的 HOPE（希望）。蠟燭在夜下輕風中傳遞着一個信息，只要努力，我們會有希望戰勝癌症。 過了一會兒，童子軍的孩子們在老師的指揮下開始一列一列地往回走了，這次他們有的點蠟燭，有的噴滅蠟燭，整個看台上的字一點一點從 HOPE（希望）變成了 CURE（治癒）。CURE 象徵着希望，希望每個癌症患者都能夠全愈，希望人類控制癌症不再是幻想。 我注意到燭光看台下面掛着很多很多張大大的紙板，每個紙板的底下放着四個點亮的蠟燭，蠟燭幽幽地閃着，映着紙板上整整齊齊的字，那是許許多多的名字，在抗爭癌症中失去了生命的人們。 我這才想起來，為什么女兒前些天讓我用中文寫下來我母親的名字，母親是因着癌症去世的。 台上的四重奏變成了熟悉的《梁祝》，紙板上一個一個的名字在我的眼前變得模糊了，他們一點一點地遠逝，走向了視線的盡頭，那是生命的盡處嗎？ 隨着梁祝里化碟一章的到來，那些名字又回來了，一隻一隻漂亮的蝴蝶再現眼前，她們姍舞着多彩的翅膀，宣揚着生命的美麗和永恆。 抬頭看夜空，那裡一如即往繁星點點。不是傳說我們每一個人在天上都有一顆屬於我們的星星嗎？你看這加洲的夜空，星星如此繁密，我們人類的生命，終究會戰勝病痛，象星星一樣永恆。 我知道這些紙板上有我母親的名字，那麼，眼前飛回來的蝴蝶，哪一隻是我的母親呢？天上屬於她的那顆星星，已經划過長夜星空去了嗎？ 母親在我們很年輕的時候因癌症去了，別的女孩子穿着母親縫的嫁衣做新娘的時候，我們卻沒有了那份依靠。記得我小時候，有一次聽爸媽說要活到2000年，我問為什麼是2000年，媽說，2000年你們就都長大了。不幸的是，癌症沒有給母親這麼多時間，看着我們成家立業。 去年因為身體的不適以及和醫生之間的誤會，有兩個多星期的時間裡，我曾相信我步上了母親的後塵，得了同樣的癌症。 我擔心、無奈、遺憾，理智地數着名下的人壽保險，看夠不夠小孩長大成人。我想到了母親曾經心懷希望，希望在她有限的時間裡，能夠找到癌症的根治辦法。我也同樣地期望，期望我能夠再給孩子多一點的時間。 有幸的是那只是一場誤會，我還有時間陪小孩再走一程。在平淡中看着孩子們一天一天長大，陪他們看蝴蝶，看星星，看他們第一次駕車，參加他們的畢業典禮，看他們找到工作，幫女兒選一件婚紗，擁抱一下兒子的新娘。。。 運動場人們執着地走着，堅持着 cure 的信念。每一步邁出去，都是一個新的希望，希望有一天成功會到來。那些不是誤會的診斷，不再帶走未成年的孩子，不再帶走孩子們的親人。那個時候，這世界將有更多的陽光，更多的鮮花，更多的微笑。 “讓我們敲希望的鐘啊，多少祈禱在心中，讓大家看不到失敗，叫成功永遠在。讓地球忘記了轉動啊，四季少了夏秋冬，讓宇宙關不了天窗，叫太陽不西沉。讓歡喜代替了哀愁啊，微笑不會再害羞，讓時光懂得去倒流，叫青春不開溜。讓貧窮開始去逃亡啊，快樂健康留四方，讓世界找不到黑暗，幸福像花開放。讓我們敲希望的鐘啊，多少祈禱在心中，讓大家看不到失敗，叫成功永遠在。讓大家看不到失敗，叫成功永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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