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对联赏析
2005-8-11 1:48:36
四川新闻网-攀枝花日报讯
——夜读漫笔
丁香
对联是汉语特有的一种文学样式,它不仅是我国文学百花园中的香花,也是世界文学宝库中的奇珍。对联按用途、内容、联文长短、创作方法的不同标准,可分成很多类型。它能长能短,能显能隐,能喜能怒,能贺能挽,能赞能讽,能褒能贬。可贴之于门,可挂之于壁,可铭于厅柱,可悬于会场。既可用于自励自勉;婚丧庆吊,也可赠友致敌,劝戒明志。是人们表白心态,抒发情感,揭示美丑,评价善恶的一种好形式,好方法,在各个时代都曾起过作用。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在这关系到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伟大斗争中,对联也充分发挥了宣传和战斗作用,唤醒了民众,鼓舞了士气,表彰了忠烈,讨伐了奸伪。
日本侵华,始于19世纪70年代。自1931年9月18日开始日军攻陷东北,至1937年7月7日发起卢沟桥事变前,国民政府长期惧敌不战。与蒋介石的妥协截然不同,中国共产党坚决主张联合抗日,并领导自己的武装在敌后展开了顽强斗争。全国广大人民和不少民国军队,也义愤填膺,无令自战。如1932年1月28日,日军挑衅,大规模进攻上海驻军,19路军坚决抵抗,伤亡惨重。当时,该军总指挥蒋光鼐(后在新中国任纺织工业部部长)挥泪写了一副表明自己心志和悼祭阵亡将士的挽联:“自卫乃天赋人权,三万众慷慨登陴,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石烂海枯犹此志;相约以血湔国耻,四十日见危授命,吾率君等出,不率其入,椒浆桂酒有余哀。”此联从“天赋人权”起笔,标明抗战正义凛然。我军将士慷慨捐躯,不逊于古代名将的“头可断,誓不降”的果决英勇。它还借《左传》蹇叔之哭师典故和《楚辞》名句以表沉痛哀悼之情。因之,此联在抗战中广泛流传,发挥了很大作用。
在标志全面抗战伊始的卢沟桥事变中,奋起抗日的是第29军。这个军早在1932年长城抗战时,就用鬼头大刀杀得侵略者胆颤心惊。移驻北平后,在卢沟桥面对敌人的猖狂进攻,全军喊得最响亮的誓言口号是“宁为战死鬼;不作亡国奴。”虽然对偶句不一定都是对联,但这组对偶句却大体符合对联要件,应该是一副最能表现民族气节,含有无穷力量的对联。这可不是空话。这个军的副军长佟麟阁,和所属第132师师长赵登禹,均战死于是役,全军奋勇杀敌而为国捐躯的将士更数以千计。1939年,军长宋哲元死,其所属第38师师长张自忠送的挽联是:“敢继执干戈卫社稷之志;绝不苟富贵惜生死而存。”张自忠后率部南下抗日,1940年任第33集团军司令官,在湖北枣宜会战殉国。佟、赵、张三将军均体现了“宁为战死鬼,不作亡国奴”的精神。人民为纪念他们,当时北平(北京)有三条街道以其姓名命名,一直沿用至今。
抗战期中,四川先后有350万人奔赴前线,抗战军队每五六个人中就有一个川人,致有“无川不成兵”之谚流行。第五战区司令官李宗仁在总结台儿庄大战之所以能取得歼敌两个师团二万余人的胜利认为,是由于有滕县的死守。死守滕县的是川军第41军,代军长王铭章为此英勇牺牲。国民政府主席林森赠联:“云暗鲁天,魂归蜀道;忠昭党国,绩著旌旗”。李宗仁亦悼挽立誓:“君真三峡豪,拚血肉作长城,顿使瓮城成铁壁;我忝五区帅,率健儿驱丑虏,誓将凯奏慰忠魂。”林语较空泛,李联多切事。要之,此皆传统联作之通例。
全民抗战,各阶层同仇敌忾,表现在各种联语中。如毛泽东同志在挽冀东抗日联军第三路军政治部主任杨裕民教授的联中说:“国家在风雨飘摇之中,对我辈特赠担荷;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于先生犹见典型。”老舍有格言联:“报国文章尊李杜;攘夷大义著春秋。”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在主持抗战募捐时的题联:“要想着收咱失地;别忘了还我河山。”甚至重庆一理发店门上也写着:“倭寇不除,有何颜面;国仇未报,负此头颅。”对联。1940年,《大众日报》所登春联是:“保卫家乡,方得太平耕绿野;驱逐日寇,才能安乐过新年。”
日本侵略者长驱直入,大肆烧杀掳掠,占领和祸及我市、县一千二百多个,我们在五千公里的正面战场和幅员一百三十余万平方公里的敌后战场上与敌拚杀和周旋,八年中付出了3500万军民伤亡,直接经济损失6000亿美元的惨重代价。天怒人怨,血泪控诉,亦载对联中。如1941年长沙追悼殉难军民大会就悬有如下一副白话长联:“挥泪叙从头:抗战三四年,吾伯有死,吾叔有死,吾兄有死,吾弟有死,吾师有死,吾友有死,吾徒有死,吾侄有死,到如今五亲离散,六眷飘零,总算为国家尽忠,替民族尽孝;伤心话遗裔:悲愁千万种,饥者无依,病者无依,老者无依,幼者无依,鳏者无依,寡者无依,孤者无依,独者无依,徒令我两鬓枯萧,百忧丛集,真不知何处报怨,到几时报仇。”此联将悲惨遭遇,刻骨仇恨,通过若干排比分句充分表达出来,催人泪下,激励民心,鼓舞斗志,大大超过了古代长联只叙历史讲景物的老套,其主旨情趣要高尚得多。
抗战终于胜利了。1945年8月21日,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遵照天皇《终战诏书》和国军总司令何应钦的受降电令,派员至湖南芷江洽谈投降事宜。笔者在十年前曾游览这座受降城,在七里桥受降纪念坊上,见到有蒋介石题联:“克敌受降,威加万里;名城揽胜,地重千秋。”李宗仁的“得道胜强权,百万敌军齐解甲;受降行大典,千秋战史记名城”,则按对联传统手法,巧妙地运用了《孟子》名言和五代后蜀花蕊夫人的佳句。日寇投降,举国腾欢,庆祝形式多样,尤不忘征联趣事。成都有报刊以“中国捷克日本”三国名为出句而征求下联者,有人以“南京重庆成都”三地名对之获选,上下联均极巧妙。上句以“中国”为主语,“捷克”为动谓,意为打败,“日本”为宾语。下句以“南京”为主语,“重庆”转意再庆,为谓语,“成都”由专用名词变为动宾结构的宾语。全意为:中国打败日本,南京再庆成首都。此联虽有“捷克”同“重庆”的平仄声调、“南京”与“中国”的概念大小失对,但仍受到当时人们的偏爱,因重内容而不拘形式也。
传统对联有双关、谐音、嵌字等创作方法,抗战中亦有人以此为匕首,刺投汉奸。1940年,汪精卫就任南京伪政府主席,传说有人赠联曰:“昔具盖世之德;今有罕见之才。”汪初见以为贺己而喜,继之再三诵读,始知“盖世”与“该死”同音,“罕见”乃“汉奸”之谐读,乃大羞而知挨骂。抗战胜利后,大汉奸梁鸿志、吴用威投靠蒋介石,逍遥法外。社会上盛传一联曰:“孟光轧姘头,梁鸿志短;宋江吃败仗,吴用威消。”汉代人孟光是梁鸿的妻子;故事中的吴用是宋江的军师。此联镶嵌巧妙,利用句读双关,自然天成,使卖国贼闻之胆寒而受惩办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