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小蒙沒有跟救護車去醫院，而是開了方玲的車直回報社，迅速寫稿：《驚！一輛昌河車撞倒八歲男童 狂拖近百米》。

小蒙將稿子寫完，拿着，直捷去當值副總辦公室。

她原想這稿子，汪總簽發後，明天就可以在顯著位置見報的。汪總正接一電話，見小蒙進來，示意她先坐下。小蒙在沙發上坐了，心神還沒穩下來，只恍惚聽着汪總道：“報社一定慎重，李處長你給蔡部長匯報吧，報社在報道方面一定會慎重的。”小蒙並沒在意，一會兒拿着稿子看，一會兒歪着頭看汪總。汪總是報社最年輕的副總，留着大背頭，頭髮梳得一根一根的，光滑烏亮，他一邊接電話、一邊捏着煙捲抽，而小蒙的腦子裡，忽閃忽閃，儘是小毛受傷的慘狀。

“小蒙——”汪總叫她。

小蒙一愣怔，回過神來，忙將稿子送到汪總跟前兒，一口一聲急切道：“方主任的小孩，放學時被車撞了！司機也不停，狂拖百米！濺出一路火花！最後還是被水果店一老闆制服才停下的。”汪總聽着，神色凝重，聽罷，抽了一口煙，“稿子先放這兒，我看看。”

小蒙將稿子遞過去，並沒回去，而是仍舊沙發上坐了，只等汪總看完簽發，她好去編版。——在小蒙看來，這稿子，汪總一定是會簽發的。

汪總拿起稿子，剛要去看，電話又響。

汪總一邊看稿子，一邊接過：“餵——”汪總拿電話，離耳朵很遠的，電話聽筒里傳出袁副總編的聲音，小蒙聽見了，不由一喜。在報社，袁總李總兩個副總編比較偏向方玲和總編室，汪總張總兩個副總加上“老一”孫總，或多或少不怎麼偏向方玲，自然也不怎麼偏向總編室。莫非袁總已知事故經過了，小蒙支起耳朵來聽，果然是的，袁總在電話里對汪總說：“那個司機太囂張，簡直喪失人性！我聽圍觀群眾說，他拖着小方家的小孩狂奔了一百多米，就不說停！——”

小蒙聽到這兒，趕忙接腔道：“就是，那種人沒點人性的！方主任當場就昏過去了。”

汪總聽着，不說話，聽見小蒙插言，捏煙的手，朝小蒙一揮。

小蒙還要說，見狀，也不敢再說。

只聽汪總說：“老袁，我也很氣憤。這不，小蒙也在，剛寫了篇稿子。我正看呢——”這時，只聽袁總道：“這稿子，汪總你一定要編發。我的意見是重頭推出！”

汪總不說話，只是滿臉一笑，袁總還在那邊說，汪總聽着，一隻眼就瞥小蒙的稿子，瞥了半天，才接腔道：“孫總的意見是？”

“我沒找孫總呢，你是今天當值總編嘛。”

“還是聽一下孫總的意見。”汪總彈掉煙灰，將電話往耳邊挪挪，好像惟恐小蒙聽見似的，低聲兒說：“剛才宣傳部領導下達指示，這是場交通事故，要咱們報道客觀些，穩定是大局，公安局交警隊那邊正全力解決着呢。”

袁總將電話壓掉，電話里傳出“嘟嘟嘟”斷線聲。

汪總苦笑，看小蒙一眼，趕緊說：“這司機也真是——”忽然不說了，接着問小蒙：“方主任，咋樣兒？”

“我沒跟救護車去。方主任當場暈過去了。”

汪總拿起桌上鉛筆，敲着，一壁垂下眼睛看稿子，看了一遍，對小蒙說：“這事，一定要報道！但措辭要改改，口氣緩和一點，不然，公安那邊看了會不舒服的。”說着，就將稿子遞還小蒙：“你回去，再改改。我再簽。”

小蒙看了看汪總，汪總起身倒杯茶，喝着。

小蒙不好說什麼，只拿着稿子，重回辦公室去。

小蒙哪裡知道，就在她寫這篇新聞稿子前後，短短不到兩個小時，蓮城市相關各方勢力已然進行着一場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