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小老鼠到我家
正輕鬆隨意地半躺在沙發上和閨蜜微信上聊天--她到我家來玩了一個周末,前天剛回去--忽然眼睛的餘光里有什麼小黑影在地板上滑動,抬頭一看,兩隻黑乎乎的小老鼠,正尋尋覓覓地往不同的角落裡溜去。一見之下,真如同碰到了鬼魅,我一個激靈,腦子空白了不知幾秒鐘,還伴隨着嚴重的挫折感。“三個自信”中的一個就這麼 gone 了。嗯,就是那種平日和先生拌嘴時,“沒你我照樣過日子”的豪邁,突然間被抽走了。躊躇着給先生發了個信息,告訴他家裡居然有老鼠,看上去是剛出世不久的幼崽。先生一驚,趕緊叮囑我不要驚動它們,等他回來處理。“我知道怎麼對付老鼠,” 他安慰我道。
常常道我們愛加拿大,愛這個陋居,其實也包括愛家裡沒有蟑螂老鼠蚊蠅。對付這些小生靈,我的戰鬥力絕對為零。一時間,不知從哪裡下腳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未知又充滿危險的異域,兩個小侵略者,終於把我趕出了家門。開車去先生那裡,一路上忐忑不安。回想起頭一個傍晚,也是在沙發上,聽到一個角落裡傳來輕微的“吱吱”聲和幾乎覺察出不到的振動,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又以為是自己的扭動使沙發彈簧出聲,於是故意扭動了幾下,房間既無振動沙發也毫無聲息。現在想來,就是這對小老鼠了。那它們究竟從何而來呢?我說大概是從空調的出氣管道里爬進來的,說不定裡面做窩了。先生笑道,你不懂空調管道的結構。那就是從屋頂上的通風口進來的,我又分析。他否定道,這也不太可能。於是我想起有一天,通往後院的門忘記關了,有好幾個小時是開着的。他說這個有可能,可是我們確實自從搬到這裡後,十幾年都沒見過老鼠啊。會不會是閨蜜的行李箱裡藏了老鼠,帶到了我們家?
回到家裡,坐立不安,終於忍不住了,在微信里裝作很隨意地問閨蜜:“你家裡有沒有老鼠?”,句子已打好,想想不妥,有點卑鄙,還是刪了。另外有朋友提議把家裡到處灑滿白醋,說老鼠不喜歡白醋的氣味,就會走開的。我如獲至寶地馬上照辦。並且把樓道堵住,免得它們上樓或進入地下室。結果先生下班回來後,說我不該灑白醋,可能找不到它們了。
第二天清早,跑到 Home Depot 買了一批粘鼠紙。然後先生在家裡開始布長城。他找來一大堆的木方條,放在各道門或通道上,再放一張粘鼠紙。他說老鼠很懶,碰到有高度的障礙物,一定會繞道而行的,這樣它們非被粘住不可。
等了兩天,不見任何老鼠的動靜,倒是自己的鞋子在跨過各個“長城”時,常常不小心就被粘住了。終於決定主動出擊。先生要我指出那老鼠具體往哪個角落裡去了,我指着柜子後面,就在那裡。他就開始把長城搬到柜子的周圍,在柜子和牆之間空隙的兩頭放上粘鼠紙。再拿手電筒照,果然有一隻藏在夾縫中。他找來一根杆子去戳老鼠。老鼠開始裝死不動,待被戳痛了,就急得亂竄,正好蹦在了粘鼠紙上。
首戰告捷,備受鼓舞。但第二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了。於是重新部署長城和粘鼠紙。
一個星期過去了,沒有什麼蛛絲馬跡,正當我們以為它也許從哪個通往屋外的秘密出口逃了時,早上突然發現廚房的地上正中央擺着一小塊乾乾的肉。誰也不知從哪裡來的,除非老鼠。哈哈,終於又現蹤跡了,馬上把廚房的門封鎖好,做飯時也隨手關上各道餐櫃門。並在冰箱,洗碗機,灶旁邊放上粘鼠紙,老鼠真是聰明,無論我們怎麼樣誘惑,它就是不上當,絕對不碰粘鼠紙,絕對不偷我們放的食物。總之,再一次銷聲匿跡。
又過去了一個星期,從第一次發現它們到現在,將近二十天裡,我們天天議論是老鼠,盯着的是老鼠。地板上也不敢去躺了,上床前要檢視臥室里各個角落和床底,清早起來就是看廚房裡物品有何細小的變動,走路是掂着腳尖的,那種踏入未知的充滿潛在危險異域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談話變成了進行數學的,物理的,化學的,生物的,生理的,人類心理學,動物心理學和行為學的各種分析和推理;“早安”變成了“呃,這老鼠究竟哪去了?” “晚安”也是“怎麼還是不見老鼠的蹤跡”。終於的終於,神鼠再次現身。今天早上起來去廚房,突然發現冰箱前面的地上躺着一隻老鼠!死老鼠!
先生馬上找來一沓厚厚的報紙,準備把老鼠揀起來丟掉。當他蹲下身來時,卻改變了主意,用手機給老鼠各種拍照,真實再現電影裡面的破案場景。“等下我要好好研究分析,這老鼠好瘦啊,” 他語氣中明顯透着幾分憐憫。接着又說“怎麼會這麼硬呢?如果不是死了很久了的話”。 聽他這麼一嘮叨,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是不是死了很久了,有大老鼠把它從冰箱後拖出來的?” 先生知道我最近因為這老鼠,全然沒有了大大咧咧的氣度,變得疑神疑鬼。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冰箱移了出來,查找老鼠的運動路線。忙碌了一番後,肯定地對我說:“應該沒有其它老鼠了,但是為了謹慎起見,我決定這長城暫時不拆,粘鼠紙也繼續放一段時間。”
“哎,這小老鼠應該不是家鼠,沒有在屋子裡生存的經驗,被我們一嚇,寧可餓死,也不出來了。大概昨晚上餓得受不了了,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爬出來找吃的。” 我分析道。先生卻說:“估計是口渴死的,老鼠應該也要喝水的吧。”
“肯定,”我不假思索地附和了他一回。
現在的問題是,另一位閨蜜幾天后要來訪。家裡不但砌滿了長城,還翻得亂七八糟的。但願再也沒有老鼠的神出鬼沒,我便只需勞動一下,再收拾好飽受驚嚇的心,迎接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