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最神妙的产品，宇宙最伟大的奇迹

---东海客厅论天人

余东海

三才人至高，万物人最贵，诚正修齐宜尽性；

万代道必传，三统道为主，治平格致要尊儒。

------东海儒联

一

儒家的神，不同语境有不同意义。或把神与鬼都视为生命的一种延续形式，宇宙一种特殊现象，这是一种有神论；或形容圣境的奇妙。《孟子·尽心下》：“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朱熹注引程子曰：“圣不可知，谓圣之至妙,人所不能测。非圣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

圣不可知，即性不可知。神又形容性与天道。《尚书》中昊天上帝就是性天的人格化表述，性就是牟宗三先生所讲的无限心。從容厅友言：“现在我也不反对把儒家称作有神论，上帝就是人的无限心的外化，是道德法则的拟人化，这才是真正的有神论。”没错，但道德法则这个概念易滋误解，不如改为天理。

天理即天道，天地之性、宇宙本质也；良知即本性，天命之性、生命本质也。性与天是形而上，超越一切现象，自然也超越一切逻辑、言语、思维和意识。意识层面的思和想，可以抵达百尺竿头，但要更进一步，才能实证道体。这是自心实证，必须知行合一才有可能。

管子说：“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将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诚之极也。”话虽没错，但忽略了践履功夫的重要。唯有学思并重，知行合一，才能精诚之极。否则，无论怎样重思苦思，都跳不出现象和意识的框架。管子极高明而未能道中庸，原因就在于道德实践不足，政治实践不中。

对于性天，儒佛道三家各有认识。儒家认为，性天与万物都具有真实性，前者是本质的真实，后者是现象的真实。性天的真实具有绝对性，永远如此，永恒不变。宇宙万物是性天所现之象，一方面具有变易性相对性，一方面又具有真实性，两不相碍，因为万象中潜在着性天。熊十力先生《摧惑显宗记》中一段话值得深长思。他写道：

 “乾元遍为万物实体，即于一一物而皆见为乾元，是故于器而见道，于气而显理，于物而知神，于形下而识形上，于形色而睹天性，于相对而证入绝对，于小己而透悟大我，于肉体而悟为神帝。彻乎此者，不独无生死海可厌离，实乃于人间世而显天德。人生日新盛德，富有大业，一皆天德之行健不息也。范围天地之化，裁成天地之道。曲成万物，辅相万物，极乎天地咸位，万物并育，一皆天德之行健不息也。人禀天德以成人能，即于人道实现天德，天人本不二，非可求天道于人道之外也。”（《十力语要初续》）

这是佛教和那些认为万物都是幻象的科学家所难以悟入的境界。

道及高处，妙到毫颠，言者闻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信解行证，信是吾道入门券。若不能信，则无从入门，遑论理解、实践和实证。

一个人实证与否，冷暖自知，君子亦知之，可以通过其人种种表现和迹象而察知。例如，实证者必能博学约礼，言行中节，法眼无惑，辩才无碍；必能德才兼备，智勇双全，知几察微，料事多中；必能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必能不忧不惧不惑不移不淫不屈；必能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

二

实证者知道，性即天，道即性，不仅不二，而且无别，两者可以完全划等号。这就是孔子一以贯之的一，分而言之为二，合而言之即一。

对这一点，别说一般人，古今不少儒者都信不过，未能实证故。子贡不闻孔子言性天，或是孔子认为，子贡们境界不到，难以置信，言之不信，不如不言。

性即天，意味着宇宙大生命，生命小宇宙，人类生命是天道最神妙的产品，宇宙中最神奇的现象，伟大的奇迹，七尺微躯，全息着整个宇宙。

《礼运》介绍了人类的形上依据，高度赞美人类的伟大说：“故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

天地之德，意谓人是天地的杰作，具有天地的德性。郑注：“天以覆为德，地以载为德，人感覆载而生，是天地之德也。”阴阳之交，阴阳二气的交汇。独阳不生，独阴不成，二气相交，乃生人类。鬼神之会，形体和精灵的融会。孔疏：“鬼谓形体，神谓精灵。《祭义》云：‘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必形体精灵相会，然后物生。”五行之秀气，人感五行秀异之气而生。

《礼运》接着又说：“故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天地有人，如人腹内有心。天地之心，就是天地的核心。《正义》说：“天地之心也者，天地高远在上，临下四方，人居其中央，动静应天地，天地有人，如人腹内有心，动静应人也。故云天地之心也。”

王肃云：“人于天地之间，如五藏之有心矣。人乃生之最灵，其心，五藏之最圣者也。五行之端也者，端犹首也。万物悉由五行而生，而人最得其妙气，明仁、义、礼、智，信为五行之首也。”

就本质上说，人之心即天地之心，盖人的本质是仁心，天地的本质即天地之心，是天道乾元。仁与乾元，性与天道，一回事也。这就是天人合一。自天而言，天命之谓性；自人而言，本性即是天。万物悉由五行而生，而人具备仁义礼智信，最得五行之妙，故为五行之首。

天地之性人为贵，唯人类可以成德成圣。《中庸》开宗明义说，天命之谓性，指出天与性之深层关系，天之所命即本性，人之本性即天命，尽性即可知天，可参天。其第二十二章又对此作了深入的阐发说：“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尽己之性，成就自己的本性，就是成己，尽人之性就是成人，尽物之性就是成物。

《易经·系辞上》说：“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备天下之物，致天下所用，建立良制良法，开发良器良物，就是成物。《大禹谟》说：“正德，利用，厚生，惟和。”发展科技、开发物质以利物之用，就是成物。

《易经·泰卦》：“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意谓君王从泰卦得到启示，认识把握天地之道，辅助天地所生之宜，以帮助人民。

后指君主，裁成谓裁度以成之。“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就是赞天地之化育；“左右民”就是就是尽人之性，就是成人，帮助和成就人民。

朱熹说：“天下至诚，谓圣人之德之实，天下莫能加也。尽其性者德无不实，故无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细精粗，无毫发之不尽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赋形气不同而有异耳。能尽之者，谓知之无不明而处之无不当也。赞，犹助也。与天地参，谓与天地并立为三也。此自诚而明者之事也。”

正因为性即天，所以人可与天地参，与天地并立为三。

三

或说：“天道能够创造宇宙万物包括人类，而人之本性不能造物，怎么能将本性与天道划等号呢。”答：同一个东西，在不同层面有不同功能和表现。天地与人类都是“一”所现之象，各有各的伟大，各有各的创造。天道造人，化了多少时间。先有宇宙，后有地球，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人类造人，十月而已。

因为性即天，人类不仅能造人，也能造物。随着科技不断发展，无数稀奇古怪之物都会被创造出来。因为性即天，人类道德上升无止境，智慧开发无止境，文明发展无止境，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科技文明之发展皆无止境，未来世界的美好神奇，不可限量，不可思议。只有现代人想不到，没有未来人做不到。

天下归仁、大同理想的实现，是地球文明的巅峰，又是宇宙文明的初级，或者说原始阶段。届时人类的眼光、思考和追求将集中投向星空，外星探索、考察、开发和旅游将成为时髦。长生乃至永生，自是未来人题中应有之义，那是宇宙文明的基础。我相信这个问题在大同初期或者之前就能解决。

山海厅友言：“学生是相信宇宙间是存在超越于地球人类世界文明的生命世界星球文明。佛教所讲三千大千世界中描述的神奇世界，并非想象，而是我们地球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尚不能理解的星球文明。”

东海答：有没有外星人和外星文明的存在，儒家置而不论。但可以肯定一点，外星生命的本性与人类无异，故不用象西人那样担心发生星际文明冲突。如果外星人文明度高于人类，其道德度必然水涨船高。两个文明接触，于人类有利；如果其文明度低于人类，意味着其能力不行，于人类无害。

2021-9-12余东海集于邕城青秀山下独乐斋

首发于中国文化基金会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