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民為粹和多數人暴政----東海客廳論民粹

余東海

負責任的領導階層，固然非騎在人民頭上，也不是跟在人民後面，而是走在人民前面，以身作則地導之以德齊之以禮，在各方面起模範帶頭作用。----東海曰

一

民粹主義定義紛亂不一，但有一個本質特徵或者說共性，以民為粹，以民眾的一切思想、理想、道德和價值觀為正確，為標準。這就錯大發了，嚴重無知缺智。這就必然影響德性的正常，導致道德失常，德智不二故。

儒家尊重人民主權，但在行政和教育領域，強調作之君作之師，絕不會說作之奴作之仆。“一切權力歸人民”、“人民群眾當家作主”、“為人民服務”、“任何官員均是人民之僕役”之類民粹主義巧言，為現代極權主義所擅，違仁背義，欺世盜名，莫此為甚。因此，民粹主義無論怎樣道德高尚，都是高不上去的，甚至越高尚越危險而可怕。蠢人有道不如無，此之謂也。

“卑賤者最聰明，高貴者最愚蠢”就是一句典型的民粹話語。這種現象是有的，但不能泛泛而論一概而論。在自由和正常的社會，精英整體德智肯定高於民眾。至於現代極權社會，大哥不說二哥，上上下下同樣愚蠢，暴君暴民相互吹捧。

或謂馬學也有可取之處，如實事求是、為民服務、群眾路線等等。殊不知，任何異端邪說都不乏某些正確的話語。小程子說：“異端之說，雖小道，必有可觀焉，然其流必害，故不可以一言之中、一事之善而兼取其大體也。”

馬學也是如此，要尋求一言之中，一事之善，未嘗不能也。另復須知，馬家的為民服務和群眾路線，純屬民粹主義話語，似是而非。

馬家作為現代極權主義的典型，最善於利用民意民言公憤公論。其實，公論有兩種：一種是公道之論，一種是公眾之論；公憤也有兩種：一種是公道之憤，一種是公眾之憤。公眾之論、公眾之憤都未必公正。民粹主義的公論公憤，不論是自發的還是不良勢力煽動起來的，都無公道正義可言。

文章因被人舉報而刪除，賬號因為被人舉報而封殺，凡網絡作者，皆已習以為常。這就是將思想審核權下放給廣大網民，與當年將司法權、教育權下放給貧下中農，雖然所涉領域不同，危害性顯隱不同，手段和性質是一樣的，都是極權主義和民粹主義的結合，利用民眾和民意剝奪人權維護極權。

馬學泛濫，必然成災；馬學在上，必有人禍。馬學能夠泛濫起來並成為主流文化、主體思想的社會，一定是官德民智極為低下的民粹社會。民國就是典型的民粹社會，民粹主義是馬學大眾化和生命力強大的源泉。作明廳友言：

“共產黨在與國民黨鬥爭中，把民主和自由當做一張策略牌打出去，使國民黨處於極其尷尬被動地位，這種宣傳鼓動可以看做是一種逆取的手段，是相當成功的。自由民主這種在共產黨看來是資產階級的東西，與共產社會主義是格格不入，但共產黨把民主自由這面大旗揮舞的呼呼作響，當時在國內外所起的效果是相當驚人的，看看當時《新華日報》上連篇累牘的社論，不能不讓人相信，各色人等紛紛站在共產黨一邊，社會輿論同情牌讓共產黨賺得足足的，當時的人做夢也沒想到，這不過是與國民党進行的爭取民心的宣傳戰，無數把它當真的人，國內的和從外國回來的在後來持續不斷的運動中噩運降臨才追悔莫及，只有不為所動離開了大陸的，成為了少數幸運兒。”

特此重申，只有人本主義哲學、自由主義政治學才能導出自由政治和民主制度，非它文化體系所能。馬列主義是唯物主義哲學和社會主義政治學，導出來的只能是極權政治和黨主制度。馬列主義倡導的民主自由，實為民粹主義偽民主偽自由。

馬路與自由互為天敵。馬路上沒有自由存在的餘地，既沒有法治自由，更沒有德治自由。馬路上的自由，只能是民粹主義的惡自由，叢林化的自由。秩序是惡秩序，自由是惡自由。國家監獄化和社會叢林化，是馬家極權主義的必然結果。

有人說：“平等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它需要從制度上、行動上落實、踐行。如果只停留在口頭上，制度上行動上卻反其道而行之，那就是反黨、反社會主義，應該也必須被及時糾正、並且處理相關責任人。”

論邏輯確實如此。但是一定要明白，良性、有序的平等，只能由仁本主義的德治或自由主義的法治提供，非馬家社會主義所能。社會主義的平等民主，要麼虛置懸空，有名無實；要麼擴大化而淪為平等主義民主主義，過猶不及。

全球幾十個社會主義國家，現在剩下5個：中國、老撾、越南、朝鮮、古巴。而且都不同角度地特色化了，面目全非，真正的、原教旨的、符合馬恩原則的社會主義國家，一個也沒有了。這個事實充分說明，馬學不適合政治，社會不能夠主義，社會主義違反人道原則和時代潮流，沒有未來。

二

暴政有三種：一種是暴君政治，又稱少數人的暴政，極權主義也；一種是暴民政治，又稱多數人的暴政，民粹主義也，需要大量愚民刁民暴民的配合。有人說得好：“多數人暴政是不需要陰謀的，只要有足夠腦殘認同遊戲規則。”第三種暴政是兩者的結合，即暴君與暴民、極權與民粹的結合。洪楊和蘇俄就是兩大典型。

蘇俄之禍，其根有二：主根是馬學，副根是反儒。馬學有兩個面向：極權主義和民粹主義。極權主義的主要內容是物本主義哲學、黨本主義政治學和社會主義經濟學，民粹主義的主要內容有民主主義、平等主義、科學主義等等。周魯廳友將平民文學、普羅文學視為百年禍根之所在，過於抬舉了。所謂平民文學、普羅文學，就是民粹主義文學，只是百年禍根之副根之一小部分。

百年來學界普遍推崇五四，殊不知，五四新文化運動就是民粹主義運動的典型。

王瑤去世，弟子獻輓聯曰：“魏晉風度，為人但有真性情；五四精神，傳世豈無好文章。”把王瑤看作魏晉風度和五四精神的傳人，誤矣，誤以為魏晉風度和五四精神好東西，奈何百年來這個誤會很普遍。

魯迅曾概括魏晉風度為清峻通脫，兩岸概括五四精神為民主科學，都錯了。所謂魏晉風度，無非輕浮浪蕩索隱探玄；所謂五四精神，實為民粹精神。前者清談誤國，史有明證；後者民粹殃民，殷鑑不遠。

五四蒙啟派又稱特色自由派，有一個共同點，不認真，為人為學都不認真。反孔反儒，不辨自由主義與民主主義、平等主義、社會主義的正邪之別，都是不認真的典型表現。

自由派首腦胡適說過：“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有七分證據不說八分話。”可他自己並未做到。如果做到了，認認真真為學，有憑有據說話，他就不會寫出《說儒》《中國哲學史大綱》之類昧於儒家文化和中國哲學的蒙昧主義書籍了。

有一副挽胡適的嵌名聯：胡復何言，當年假設太大膽：適可而止，來生求證要小心。暗諷其不能兌現自己所說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方法。吾亦有一聯譏評之：非土非洋非古非今，莫由斯道非仁者；胡言胡語胡天胡地，反了儒家胡適之。

十集教育大型紀錄片《先生》選定的十位人物中，陳寅恪較好，梁漱溟次之，這兩位不愧為先生。其他蔡元培、胡適、馬相伯、張伯苓、梅貽琦、竺可楨、晏陽初、陶行知諸人，道德政治思想和教育思想各有問題，共同點是民粹化，誤導有餘，育人不足，無道可傳，更滋迷惑。

於野廳友將大牛廳友的思想概括為三要點：歷史進步主義、真理相對主義和話語現代主義。概括得好。這三點也是五四蒙啟派和特色自由派的通病。

歷史進步主義，是以為歷史進步是直線性的，不明歷史螺旋式發展的特徵。真理相對主義，包括道德相對主義，其實這是雜家的觀點，並不符合自由主義原則，自由主義認為普世價值具有終結意義，可不是相對的。話語現代主義，其實是話語西方主義，話語翻譯主義，不懂中國話，不達中華話語體系。

百年來知識群體為有史以來最不堪。民國知識群體有兩個特徵：逢民之惡，訕君賣直。紅毛時代知識群體除了逢民之惡，又加上了逢君之惡。倒沒人敢訕君賣直了，紛紛變成了反美賣直或捧魯賣硬，吹捧魯迅以獲取硬骨頭的名聲。

清刁包言：“以言媚人，以貌媚人，以事媚人，以物媚人，以文章媚人，其媚一也。”（《潛室札記》）以文章媚人，莫甚於百年來知識人。民國知識人媚民，馬邦知識人雙媚，下媚民粹暴民，上媚極權暴政。然後還要借魯迅把自己打扮成硬骨頭。既當婊子又立牌坊。

紅毛時期的知識分子，簡稱紅知。其愚蠢卑劣史無前例，所遭受的迫害和苦難亦史無前例。嗚呼！滅紅知者，紅知也，非毛也。紅知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對於滿口仁義道德的人，聽其言還要觀其行；對於滿口男盜女娼的人，就毫無必要觀其行了。強盜邏輯叢林法則，極權主義思想，男盜也；花語巧言令色足恭，民粹主義口號，女娼也。特別可笑可悲都是，很多滿口男盜女娼的人，受到熱烈的吹捧擁戴。百年怪象何其多，以此為最。

縱容官員與民爭利，侵犯民眾權利，極權主義也，固然大不仁；鼓勵民眾與官爭權，爭奪政府權力，民粹主義也，同樣大不義。對此政治大義，自由派不易理解，唯吾儒明達之。龍在野廳友說：

“民權主義具有嚴重民粹化傾向，是中國歷史上首次以國家指導思想形式開了民粹先河，不僅給社會帶來思想行為大混亂，更為螞裂主義長驅直入創造了條件。人皆知官府與民爭利是錯誤的，卻鮮能知民與官府爭奪權力，同樣具有非正當性。有此民權主義，民意決定一切、領導一切的思想，則官不官、民不民，乃至父不父、子不子、叢林化、地獄化、率獸食人已成為必然。”

三

一方面，良政良制可以導良社會；另一方面，良政良制又有賴於社會的配合。民粹社會，王道禮制固然絕緣，民主法治同樣無望。民粹社會，能夠成功和維持的必然是最壞的勢力，能夠建成的必然是最壞的政治和制度。平等主義、民主主義社會必然迎來極權主義統治，原因在此。

反人權的統治階級必然沒有人格，反人權的弱勢群體不配享有人權。沒有人格的統治階級必然敗壞一切，最後一切敗壞，人民的命運、國家的命運和自己的命運無不敗壞。不配享有人權的人往往沒有人權，有了也保不住，會遭到他們自己的踐踏。民國時期煽動民粹的精英和被民粹煽動的民眾，本質上都不配享有人權。

凡是把民主主義、平等主義、科學主義、反儒主義、民族主義、國家主義、唯物主義、集體主義、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當成好東西的人，都是極端反常、顛倒者；凡認同、支持、擁護、信仰這些東西的精英和民眾，都適合極權主義和馬幫統治。

馬幫常常宣稱，它的成功合乎時代潮流，順應人民意願，是歷史和人民的選擇。沒錯，馬幫是20世紀中國歷史發展的必然產物，其成功具有歷史的必然性，是無數精英民眾反儒崇馬的結果和奮鬥犧牲的成果。在反儒崇馬的逆淘汰社會，馬幫想不成功都不可能。這就是社會共業。中國必經此一劫，方能繼續前進。

從歷史的高度看，三代之民最好，民德最高。漢唐宋次之，元明又次之，清更次之，晚期已有夷狄化傾向，民國完成夷狄化，社會民粹化叢林化。後來民德又一次暴墮，墮入歷史最低谷，全面禽獸化，普遍豺狼化。一切真善美的東西，一切人類創造的文明成果，都會遭到豺狼般的踐踏摧滅！所以，馬邦精英和民眾遭受的苦厄也是史無前例的。僅僅和平年代餓死數千萬這一點，就無前例了。

民粹主義與極權主義一體兩面。不僅民粹主義反常，有此傾向都很容易失常。

民粹傾向源遠流長。明太祖尊儒，以儒立國，當然非極權非民粹。但他學術不足，存在嚴重的君本主義和民粹主義傾向。廢相，集軍政大權於一身，君本傾向也；刪孟、重刑、侮官，民粹傾向也。賦予民眾直接捆綁押送貪官惡吏進京審查治罪的權利，也是民粹化的表現，利少弊多，不足為訓。

民粹傾向，古已有之，西方更重。吾嘗言，馬左白左，性質大異。馬左即馬家左派，是極權主義左派，特別冷酷殘暴，無法無天；白左指西方左派，是自由主義左派，民粹傾向濃重，虛偽成性。馬左白左的共同點是，都比右派壞。在虛偽性方面，西方白左又與古代霸道具有相似性。傳統霸道是假借仁義道德的名義強國稱霸，西方白左則是假借平等人權博愛包容等名義縱惡謀私。

對於美西所謂的政治正確，唯有儒家王道大義才能作出最好的對治。所謂政治正確，就是極端強調對女性、黑人、穆斯林和少數族群的習慣和文化的尊重，導致民主、平等、人權及女權擴大化，民粹主義傾向強烈。這些從人本主義中邪生歪長出來的錯誤理念，人本主義哲學本身不足以糾正。

政治以人為本，固然正確，但必須有信仰和道德之光引導、提撕之。否則，以人為本，很容易導致人慾泛濫和民粹傾向。在西方，這種信仰和道德之光，主要靠耶教提供。遺憾耶教自身存在重大問題，信仰非真實，道德非中正。故西方政治就不免陷入兩難境地：宗教引導政治不行，沒有宗教又不行。

自由主義的好，是兩極主義的壞襯托出來的；美國和西方的文明，是馬邦、小金朝、伊朗和伊教地區的野蠻映照出來的。美西問題重重，道德、思想、政治、經濟各個領域的問題既多又大。根本原因在於，作為主體文化和指導思想的人本主義哲學，道德資源淺薄；作為信仰的耶教、即神本主義宗教，道德根基不牢。人本主義和神本主義，同樣不明性與天道。

從大歷史的高度看，仁本主義道援天下，既有必要，也是必然。只不過，當務之急是道援祖國，先讓祖國重新中國化，重啟中華文明新一輪。

2022-2-2余東海集於邕城青秀山下獨樂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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