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自由不放鬆,立根原在仁義中----自由和王道微論

余東海

【大自由】自由是王道政治和民主政治的共法。羅斯福總統提出的四大自由：言論自由、信仰自由、免於貧困及免於恐懼的自由等，也是王道題中應有之義。傳統王朝對自由的保障或許不夠剛性，但多數時代，人民不乏這些自由。吾嘗提出儒家應有的四大自由：言論自由、信息自由、結社自由、教育自由。儒家為人民爭取羅斯福總統的四大自由，自己可以不要免於貧困及免於恐懼的自由，但必須擁有言論、信息、結社、教育等自由，一個也不能少。沒有這些自由，就無人格尊嚴，縱有一定權位，不過被馬幫奴畜而已。不追求、不在乎這些自由者，不配為人，遑論為儒。

【大自由】在評論一碼通的微博被刪除後，法學教授勞東燕又發了一條微博說：“還有人反問，你要自由幹什麼？這真是靈魂之問。答案很簡單，因為我是人，不是圈養的動物。你想要被圈養，那是你的選擇，可我不願意。人的生存，不只是為了活着，還應該有起碼的尊嚴。”說得好，這才配得上教授之稱。

【大自由】新聞自由與出版自由、集會遊行示威自由、科學研究和文藝創作的自由等等，共同構成言論自由。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阿馬蒂亞·森在總結世界饑荒史時指出：“在駭人聽聞的世界饑荒史上，從來沒有一個獨立、民主而又保障新聞自由的國家發生過真正的饑荒。無論找到哪裡，我們都找不到這一規律的例外。”於此可見新聞自由的重要，說新聞自由是災難最大的救助者，不為過也。反過來，剝奪新聞自由，就會促進和助長災難，導致災難由小變大，大而更大，不可收拾。

【自由神】自由可分為道德自由和政治自由。帝力於我何有哉，政治自由也，王道境界之最佳；從心所欲不逾矩，道德自由也，內聖功夫之最高。就內聖外王這個意義上說自由，儒家堪稱中華特色的自由主義。自由可與仁、誠、天理、良知等名相同級。自由者，天之道也；自由之者，人之道也。

【幸福度】論人民的幸福度，自由之國遠遠高於極權之國是毫無疑問的，這不是靠自吹自擂意淫偽裝可以奏效的。人民的幸福度有一定的客觀標準，主要體現和取決於以下六度：政治自由度、司法公正度、社會保障度、官員清廉度、國家富強度、主體文化優秀度。享受不到人權自由、司法公正和社會保障的人民，必無幸福可言。通過信息封鎖、輿論誤導、利益收買、夢想誘惑、惡法威懾等等下流手段營造起來的幸福感，假冒偽劣、自欺欺人而弱不禁風。近幾年來，多少歲月靜好婊，已經被現實的鐵拳砸得欲哭無聲，或者有聲也發不出來，被當成負能量刪除封鎖了。注意，六度有相輔相成性。一個沒有人權自由和社會保障的國家，所謂富強，只能是特權階級的富強，與廣大人民無關。

【當心點】儒家不完全認同自由主義及人本主義和西方文明，有所批評是正常的。但當代儒家中不少人對自由主義的批評，既不如理，亦不如實，很不正常，主要表現有三：一、過度批評否定，批評自由主義的時候，連自由人權和主權在民等正確的觀念亦否定了；二、批評自由主義卻肯定西方宗教，將儒家政治與耶教伊教相比附；三、批評自由主義卻不批評極權主義，甚至贊成之，以儒家的名義為之塗脂抹粉添磚加瓦，為其剝奪吾民人權和吾儒自由提供理論方便。

【言論權】思想市場上，自由最重要。宗教可以一言堂，軍事可以一言堂，政治上某些具體問題，一旦形成決議，也可以一言堂。唯獨思想市場上，最忌一言堂，任何時候都不能搞一言堂。真理不需要一言堂的保護，經不起批判攻擊的真理，必非真理。需要一言堂保護的，需要封殺異議、迫害異己才能穩住才能讓人信奉的真理，必非真理，必然是歪理邪說冒充的。

【言論權】孔子殺少正卯是荀子書中的寓言，非歷史事實。退一萬步講，即使是歷史事實，也不足為訓。在自由的平台上，若儒家思想不敵少正卯，不是時代環境太惡劣，就是儒家自己不爭氣。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能成為誅殺少正卯的理由；無論什麼問題，都不能通過封殺異議、殺害異己的手段解決。殺害異己，不僅無助於問題的解決，反而會進一步惡化政治和社會環境，破壞儒家的道義形象。

【言論權】封口禁言，政治大惡也。封尊儒派自由派和正派之口，固然是惡；禁反儒反自由派和邪派之言，同樣是惡，都是大惡。在王道社會，只要是公民，就享有人權，享有不被政府和任何組織勢力封口禁言的權利。獅虎蛟龍固然可以自由地吼嘯，雞犬豬狗同樣有權自在地鳴叫，烏有之鄉、螞之黨也不例外。各國多數前馬幫都被現政府封禁或者取締，不足為新中華之訓也。

【言論權】非禮是庶民的特權，禮不下庶人，這是王道政治一大特徵。自由主義雖非王道，但在尊重和維護人權自由方面，頗有王道風範。剝奪人權自由，以刑法懲罰人民的非禮言行，則是古今極權暴政的一大共同點，暴秦如此，長毛如此，納粹如此，伊教如此，馬幫如此，一以貫之。把人民的嘴防得嚴嚴的，看得死死的，一言不慎就會惹來麻煩甚至被入罪。娘希匹的這不是監獄地獄是什麼！

【言論權】有廳友言：“一些自以為的自由派，平時也彬彬有禮，但是它們認為對儒家粗暴不算無禮，正如當年歐洲白人反對殺人，但是他們認為殺印第安人不算殺人。”東海學舌曰：一些自以為的儒生，平時也贊同言論自由，但是它們認為禁止批孔批儒不算侵犯言論自由，正如當年歐洲白人反對殺人，但是他們認為殺印第安人不算殺人。

【言論權】對於妄議、惡搞、詆毀聖賢的思想言論，儒家禮當抵制。但抵制有道，言論問題言論解決，或者民法解決，萬萬不可試圖立法解決，萬萬不可沾染治言論罪、搞文字獄的兩極主義惡習。某教授“在兩會上提議要嚴懲侮辱英烈的言論”，大非所宜，東海曾有文章批判之。馬幫越來越熱衷於防民之口，言論自由度近乎零度，媒體網絡一片蕭條肅殺。儒家縱然不能導之以善，萬萬不可雪上加霜也。

【言論權】欲立法禁止侮辱聖賢，欲將侮辱聖賢入罪，與馬幫禁止異議妄議和侮辱英烈，與伊教禁止詆毀伊教侮辱聖人，出自同一種邏輯，即防民之口、以言治罪的極權主義邏輯，同樣缺乏對言論自由和人格尊嚴的基本尊重。缺乏這種尊重的精英必非文明，缺乏這種尊重的政治必然野蠻，連民主政治都遠遠不如，遑論王道政治。

【五種儒】當今儒家異化紛紜，典型表現有四：馬儒是物本主義或黨本主義化，皇漢儒是民族主義化，宗教儒是神本主義化。自由儒有兩種，一種是自由主義化，可稱為西化儒。西化儒是所有異化儒中最健康者，最不健康的是馬儒。另一種儒家倡導王道自由，是儒家正宗，實為中道儒。蓋自由是儒家故物，自由化非異化。

【兩群體】儒門和自由門是比較正義的兩個群體，然亦各有缺陷。儒門不如自由門者有二：一是關心政治的程度和批判現實的勇氣，二是對人權自由和良制良法的重要性的認識。不少儒生對政治問題冷漠無感，甚至有意無意地否定和反對四大自由，為馬幫進一步剝奪四大自由提供思想方便和政治建議。四大自由指言論自由、信仰自由、信息自由和結社自由。

【非復辟】常有人批評或擔心儒家搞復辟，純屬門外蠢漢瞎操心。在政治上，現在誰還想搞家天下君主制，理論既說不通，實踐更行不通。那樣搞法不僅反動，而且愚蠢，連做個正常人都不配，遑論儒家。儒家兼備兩性：堅定不移的原則性和通權達變的靈活性，允執厥中的保守性和與時偕宜的時代性。時代環境不同，需要面對和解決的問題不同，方式方法、方針措施、手段設施、道德規範等等，自然要隨機應變因時制宜，制度追求也不例外。新禮制必須合乎時宜，時代特色鮮明。不過，傳統君主制的基本制度固然不可取，但很多子制度中，包括科舉、監察、刑法等等制度，很多精華值得借鑑吸收。

【非復古】把以儒立國的主張說成復古主義，是儒門外的一個重大誤會。歷代儒家王朝無不以儒立國，但罕見復古主義。最大的復古主義者王莽的迅速敗滅，為歷代儒家提供了很好的警戒。東海主張以仁本主義為指導思想，是反本開新，反道統之本，開政統和制度之新，與復古主義天地懸殊。

【文化眼】王道政治是一元與多元的統一。主體文化一元，以儒為主，獨尊儒術；文化市場多元，百家爭鳴，百花齊放。自由政治也是一元與多元的統一，只是主體文化不同耳。只有一元沒有多元，就是極權主義；只有多元沒有一元，就是叢林主義。朱魯廳友言：“儒家學說豈可定為一尊？所有的宗教、主義學說，只要被信仰被一尊，就必然異化為邪惡。”這就是叢林主義，鳳凰雞鴨無高低，麒麟豺狼各自由。

【四原則】人道政為大，政道民為本，民本即王道基本原則，一分為四：民國關係，民為邦本，民本國末；民君關係，民為君本，民貴君輕；民神關係，民為神主，民主神輔；民天關係，民意為天意三代表之一。以上為民本四個分原則。民為邦本出自《尚書•五子之歌》：“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民貴君輕出自孟子，民為神主出自《左傳桓公六年》季梁之言：“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又《左傳莊公三十二年》太史史囂言：“虢其亡乎？吾聞之，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神，聰明正直而一者也，依人而行，虢多涼德，其何土之能得？”主權問題民意為天意代表，出自《尚書·泰誓》：“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政權可分為主權、治權、教權三領域。在主權領域，民意代表天意。王道政治，作之君作之師。同時君位須民意授權，師位須君主聘任。關於民本原則，賈誼《大政》一文表達曰：“聞之於政也，民無不為本也。國以為本，君以為本，吏以為本。故國以民為安危，君以民為威侮，吏以民為貴賤，此之謂民無不為本也。”

【新王道】吾理想中的王道社會有五個高度：政治高度仁義，思想高度活躍，官員高度自律，社會高度自由。言論自由，信仰自由，信息自由，結社自由，農工商貿自由。這些自由都受到法律剛性保障。同時，制度高度健全，權力及資本都受到禮法的雙重製約。權位越高，責任越重，禮約越嚴，自由度越低。

【東海律】再偉大美好的社會理想，如果沒有人權，其美好就非真正，不值得弘揚追求；再高明玄妙的道德境界，如果不重人道，雖高明必不中正，不適宜主導政治。人道政為大，政道則以人性、人格、人倫、人權為四大。尊重人性、健美人格、敦厚人倫、維護人權是四大政治責任。為政者都應該負起這個責任來，以仁政尊重人性，以德教健美人格，以禮約敦厚人倫，以良法維護人權。

【東海律】非自由國家有兩種：一種是兩極國家，如小金朝和伊朗；一種是獨裁國家，如俄羅斯。非自由國家的崛起有三種共性：一、崛起的程度很有限，永遠不如自由國家；二、崛起的形象很醜陋，令人厭惡鄙棄；三、崛起的後果很嚴重，不是福利而是禍害，既是國內人民之禍，也是國際社會之害；四、其崛起的不是國家而是政權。所謂國家，只是披在邪惡政權和獨裁者身上的一件外衣。

【東海律】只要無害於他人和社會，民眾個人的自由度越高越好。自由度越高，政治文明度、社會和諧度、人民幸福度、國家富強度就越高。注意，這裡講的是民眾的自由度。精英的自由度應該低於民眾，並且與權位成反比。權位越高越不自由，言論信仰的標準和視聽言動的要求水漲船高。領導集團必須言論高度正確，信仰昊天上帝，否則就喪失領導中國的資格。

【東海律】是否近悅遠來天下歸往，是檢驗政治品質和國家品質的外在標準之一。沒有移民自由或國人希望逃離的國家，必然低質。低質國家缺乏批評、異議、反對和抱怨的自由，人民普遍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怒。若有可能有條件移民，不少人會用腳投票，投奔自由。自由雖非王道，有其美好，非極權主義所能望塵也。

【東海律】特權與人權截然不同。特權是欺壓人民、盤剝人民和按權分配的權力，意味着各種特供、特護和特別享受。人權則是以生命權、財產權、自由權為支柱的正常人理應享有的權利。在極權社會，特權階級的人權同樣沒有保障。它們做起壞事來勢不可擋，做起好事來同樣縛手縛腳前跋後疐。謂予不信，讓他們拋棄假大空偽劣的馬家腔說句真話試試？

【東海律】極權與自由、特權與人權冰炭不同爐。在缺乏生命權、財產權、自由權的制度保障的國家，必有三個必然：必然絕緣於人民的幸福、社會的和諧、國家的富強和經濟科技各個領域的健康發展，必然造成各種資源包括人才資源的嚴重破壞和無度浪費，必然留不住人才和財富。其人才的培養、財富的積累代價極大，流失則很容易，流失的人才和財富又很容易為敵對方所用。

【東海律】正確、正義而高質的學說，在自由的輿論場上，必有理論優勢，必能以理服人，必不需要特別保護。凡經不起質疑、辯論和批判者，凡需要封殺異議才能取得優勢者，凡好以武力、法律及群眾運動對待異議者，其學術品質必有問題，或不高，或不正。

【東海律】自由主義與極權主義，是正邪之別、善惡之別和人妖之別。當務之急是批判極權主義，正人君子應該將批判的矛頭指向極權主義。注意，反對和批判極權主義，固然要負一定的代價，艱難備嘗；堅持和支持極權主義，同樣要負相應的代價，後患堪虞。眼下所得私利越多，遺下後患惡果越大。三方各有各的道路、命運和代價。自由化是時代大勢，非人力所能阻擋；極權主義尸居餘氣垂死掙扎，人力縱能續命，非常有限，徒然增加人民、國家和它們自己的代價而已。

【東海願】自由派時期就有一個心願：以憲政法治永遠地結束防民之口、以言入罪的宿習惡行。對於不同觀點，政治家可以據理力爭，無權封口禁言。吾嘗言：吾若為政，有人罵吾，吾寧願親自上電視與之對罵，也不允許有關部門封禁之。當然這是戲言，一則吾絕無從政意願，二來，政治家自當文質彬彬，德威赫赫，面對批評異議，對者恭敬受教，從善如流，錯者置之不理，或和悅而諍，豈能與人對罵哉。

【東海志】餘干廳友言：“論理不妨無情面，做人應該有風度！”大好。風度如何姑不論，論理不講情面，自信做到了。自己認定正確的理和事，便不移不淫不屈地堅持到底。對於體制內外、海內外前輩平輩晚輩的勸告，感謝但不改變。二十幾年來，唯理是重，惟道是從，將個人的貧富貴賤利弊安危統統置之度外。始而鼓吹民主自由，繼而倡導王道自由。文化立場不同，自由追求無異。化用鄭板橋詩自勉：咬定自由不放鬆,立根原在仁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東海志】吾以吾旗幟鮮明、正大光明的存在，為“我欲仁斯仁至”的聖言提供了有力地證明，並告訴天下後世：在不自由的社會也可以做一個自由人，在最反常的社會也可以做一個君子人。只要你願意，就可以做到。社會不自由、政治反自由的時候，儒家應該先在道德上自由起來，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先自由帶動後自由。

【東海夢】東海這輩子，死守這塊故土了。這個態度，自由派時期就與來訪的美國某副領館表達過。歸儒之後，亦有好友建議在上行、下行之外另闢“外行”路線，曲線行道。吾以為“外行”同樣行不通，王道不能行於故國，絕無可能行於西方。吾道之精妙，非西語所能傳達，非西人所能領會。西人的那種文化和文明傲慢，亦非東海空口所能打消之。必須有偉大的王道榜樣持之以恆地示範之，方有可能潛移默化之。難矣哉。吾道之不能行，時也，命也，運也，何必拋親棄友乘桴浮於海哉。2022-7-16余東海集於青秀山下獨樂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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