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了日本人的幫助

                范學德

昨天看荷花時我想到了豬，還想到了狗，一隻可愛的哈巴狗，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的面。

2003年八月第四個周末，我應邀到北卡森林山的中華浸信會去布道。接待我的一對夫婦都是牧師，先生名叫潘方正（Robert），太太名叫陳可燕（Jane）。可燕的母親是日本人。

當天晚上講完後，回到了他們家中。他們家離城裡挺遠的，一路上，見住家越來越少，到了他們家前面的小路，車停了。你看到了嗎？潘方正牧師問我。

什麼？

牛蛙。

果然，在車燈的光下，一隻大牛蛙慢騰騰地走着，那個頭，似乎有小兔子那麼大。

也許是車聲打破了鄉郊的寧靜，蛙聲一陣接一陣，更響亮了，還有蟲聲，從四面八方湧來。天上那輪明月把清輝灑在水面上，夜深了，夜色帶着幾點寒意，撒在朦朧的樹葉上。

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潘牧師家的前面竟然有一個大水塘，六七畝地那麼大，幾簇荷花，靠着池塘邊的野草，似乎毫不在意地開着粉紅色的鮮花，一顆顆蓮蓬，亭亭玉立。一條小船，翻過來了，斜放在池塘邊。

窗前，一株一人高的果樹，長滿了小果子，個頭比鴨梨略微小一些，有的，已經熟透了，裂開了一道縫，流出的果漿，如乳汁，略微帶了一點點紅，引來了幾隻小蜜蜂，在那裡飛來飛去。

問陳可燕牧師，這是什麼樹，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陳牧師答，是無花果。

無花果！真的嗎？我只在聖經上看到過記載這種果樹，是長在以色列。以色列，那流奶與蜜汁的地方，難道就包括這無花果。

陳牧師看我一臉的興奮，就說，范弟兄，你摘下來兩個嘗嘗，看味道如何。

我吃了一個，不過癮，又吃了一個，味道真鮮美。

十點半的時候，潘方正牧師問我，范兄弟，午飯要不要吃剛釣上來的魚啊？

好哇。

那咱們倆一起去釣魚去。

走到小船邊，潘牧師叫我小心，他要翻開船。他說：“有時候，一條大蛇就在船下躺着。不過別怕，它不是毒蛇，不咬人的。”

船翻開了，沒有蛇。

潘牧師替我划槳，我坐在船頭，甩出了魚線。船停住了，不一會兒，魚上鈎了，魚線繃緊了，牧師教我放鬆，慢慢地收線。不到一分鐘後，一條一尺多長的魚放到了水桶中，它在裡面亂蹦了幾下，就安靜了。還不到半個小時，就釣了四五條大魚，小一點的，就又扔到池塘中了。

在清蒸鮮魚的過程中，陳牧師還給我泡了一杯苦瓜茶，是苦瓜晾幹了後，磨成碎末，又加了什麼香片。她說，喝這茶清火。還說，這道茶，我是從日本學來的。苦瓜茶。

我在嘴中含了一口，果然，苦中略帶一點清香。

問陳牧師，這池塘和樹林都是你們家的嗎？

是的。

好大的一片樹林啊。

答，有三十多英畝，是好些年前買下的。那時，這裡是農村，地很便宜。

這麼大的地，你們怎麼不養幾條狗，房前屋後，連個欄杆也沒有，不擔心嗎？

不啊。這條路上，有七八家人，大家都認識，很安全。你沒看到我們家的那條狗嗎？它和我們鄰居家的狗都認識。那條狗，是我們替一個朋友照看的，那朋友到日本去傳福音了，這狗就留在我們家，有兩三年了。它膽子很小，要是遇上閃電打雷，我們到教會又沒有回來，它就會跑到路頭的那家去避難。那家也養了一條狗，兩個大孩子都認識這條小狗，就給它吃的，留它過一夜。

午飯的時候，陳牧師的母親和妹妹都來了。我們吃了清蒸魚和從地里現採下來的幾樣蔬菜後，就喝着苦瓜茶聊天。陳牧師的父親是大陸人，母親是日本人。當年母親就是因為愛上了那中國年輕的軍官，就什麼人也不嫁了，跟着那個年輕人去了台灣，後來，又都信了耶穌。

今天，2022年8月8日，在修改文章的過程中我上網查到了一些資料，上面這樣介紹陳可燕牧師：Jane (可燕) 出生在中國北京，是陳明昊先生和夫人Yoshiko Miura 的長女。她在台灣和沖繩長大，中學時期在沖繩傳道人的帶領和感召下認識了耶穌基督。並在沖繩Kubasaki 高中接受耶穌基督為她的救主。

那天談了一會兒話後，老夫人Yoshiko Miura用雙手把一個信封送給了我，裡面包了兩張五十美金的現金。我慌忙站了，說，伯母，謝謝你，這錢我不能收。

老夫人說，小兄弟，你一定要收下，這是我在上帝面前的一點心意。

伯母，您已經退休了，沒有工作，我怎麼能收你的錢。

老夫人又說，孩子，我不能為你們中國作些什麼。但是，看到你們這些大陸人出來傳福音，我很感激上帝。

陳可燕牧師也勸我無論如何要收下。於是，我收下了，並說，我會把它轉送給有需要的兄弟姐妹。

陳牧師喜歡畫畫，她畫了許多狗，但看那樣子，又都好像是同一隻狗。我說出了自己的疑問。於是，牧師給我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故事的結尾，令我心碎了。

好多年前，有一個美國朋友要去台灣宣教，走前就把這條小狗送給了我們。這是一條小哈巴狗，我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可可。

可可非常聰明可愛，就像一個大孩子似的，鄰居的孩子們也時常來把它帶出去玩。有時候，看到我們夫婦要跪下來禱告，可可就在床頭用兩條後腿站立起來，前腿的兩隻小爪子並在了一起，眯着兩隻大眼睛，就那麼站着。

一天中午，一位朋友來看望我們，可可有點煩，蹭了我幾回，我以為它要到外面去玩，就放它出去了。可一直到晚上，它還沒有回來，我們到處找它，都找不到。第二天，第三天，還是找不到。

後來，我們請教獸醫是怎麼回事。獸醫說，有的哈巴狗非常聰明，它們知道自己老了，要死了，就走到一個主人找不到的地方，安靜地去等死。它們不想讓主人傷心，就獨自地死去。

追記於2005年8月25日

附註：潘方正牧師Robert於2009年1月去世回天家

原文題目為“哈巴狗默默地獨自死去”

附錄：

《貓眼看人》網友評論摘錄：

題目虛張聲勢，內容平實感人————一貫如此  ——流水成溪

那樣的生活令人震撼。——悠悠的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