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禍竟成就了一件美事

               范學德

真是禍不單行。感冒還沒有全好，左腿膝蓋突然又疼了起來，疼了整整一天，居然連上汽車、上樓梯都要效法電影中的慢動作了。第一次體會到，慢慢抬腿是什麼味道。一邊抬腿，一邊禱告，主啊，求你幫助我。因着腿疼，只好坐下來集中力量寫作。有的題材放在心裡已經很久了，現在有了充裕的時間來寫。回到原來開個頭但沒有寫完的文章。

吉晨說，看鳥去吧。

好。我們說走就走。但那已經是一年多的事情了。

四月下旬的一大早，吉晨開車載我到了芝加哥城邊。他說，這裡是鳥兒遷徙的中轉站。我聽後大驚，這幾乎就是城裡了，居民區，緊靠着密西根湖，居然人不打擾鳥。無法相信，但看了之後，我信了。

一片小樹林，空地長滿了雜草，一條土路在林中拐來拐去，人不多，大家都悄悄地走，靜靜地看，沒有人離開路，也沒有人餵鳥。

天陰，一開始看不到鳥在哪裡。

終於，我看到了一隻大鳥，一身橘黃的羽毛，恰好用“豐滿”來形容。我離它只有幾步遠，先說一句“早安”，然後，與它四目相對，看了好一會兒，它的目光還是柔和的。

“咚咚”，啄木鳥的敲樹聲很響，但就是看不到它在那棵樹上。最後離開小樹林前看到了一隻，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位，它也顧不上自我介紹，使勁地敲木頭，還把身子伸進了小洞裡。

迎春花開了。

叫不上來名字的大樹上冒出了小苞苞，芽還沒有冒出來。還是叫不上名的大樹，樹芽冒出來了，像寶寶的手，嫩得要流出水，嫩綠的水，紫紅色的水。

樹林邊上就是密西根湖，湖水渺渺，望到的邊是天。天邊，一條條彩雲，暗紅、紫紅、紅黃、橘黃、藍青，它們的色彩無論深淺，都沉浸在靜謐中。雲寂靜，水也寂靜，寂靜的水中也是一條條彩帶，橘黃一條，暗藍色一條，條條相間。

太陽沒有出來。

這是一種什麼水鳥？髮型好奇特，有點像髒辮。你們不覺得幸福嗎，這裡，沒有人干涉你是否梳一頭髒辮。你看，你的朋友還欣賞你們哪。一隻鴨子望着它們，單腿獨立。兩隻鴨子直接跟着它們游。兩道水波跟在鴨子後面，成了一個展開的扇面。扇子時有時無。

又回到林子中，能看清楚眼前的鳥了。它們也站在樹枝上看我，我有點傻，是嗎？別不說話啊。

鳥兒叫了。明白，現在是讚美的時間，每個清晨，我們都要向耶和華唱讚歌。但我聽不懂你唱的是什麼？噢，你也聽不懂我的。是的，沒關係，我們彼此不需要懂，只要從心裡流出歌就好。最重要的是他懂。他懂的，他是造物主。

紅衣主教鳥站在樹枝上高唱了一陣後落到了地上。哇，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紅鳥在地上行走。它邊走邊在地上尋找食物。

你們吃得真早。請原諒我的無禮，死死地盯着看你吃飯。不過你放心，我不饞，不嫉妒，更不會跟你搶飯吃。因為你吃的，是主為你預備的今日的飲食。

主也為我預備了今日的飲食，並且，還有一份是靈魂的飲食：上帝的話。

紅衣主教鳥點點頭，它點的幅度大了一點，頭低到了碎葉中，我只看到它張嘴、閉嘴，但沒看清楚它吃了什麼。對，看清楚了也不是我的米，不是我的菜。

天出現一道微光，光在紅衣主教鳥的身上流動，紅色的河。紅鳥頭上的翎毛太美了，這是不是古人說的怒髮衝冠啊，唯有有血性的人才會根根怒發立起，而血是鮮紅的。

好美。紅鳥那一身紅裝，從火紅，鮮紅，深紅到暗紅，紅遍了全身。雖然這麼紅，但卻不是燃燒的火。它的每一根羽毛都是柔和，這是水中的火，不會燒灼人。

已經夜裡十一點了，外面的鞭炮聲停了，但我膝蓋疼依舊繼續。主啊，感謝你，賜給我力量完成了這篇文章。我早就想寫它了。

2019年7月4日，美國獨立節，於芝加哥郊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