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完了”

                                    范學德

在Volunteer Point （志願者之角）看罷帝王企鵝，對我來說，這次南極游就進入了尾聲。半個月來，海上陸地，吃喝玩樂，耍酷躺平，一切都成了美好的畫面長留心裡。

先說是吃喝，遊輪上的食物真是豐盛，快餐、慢餐，頭抬，正餐，甜點，想吃，隨便吃。吃得我喜不打一食物來，這個好吃，那個也好吃，真好吃。

幸好沒有專門的中餐，要不，我們絕對會把八大菜系吃得潰不成系，不得不另立門戶。但最後一頓，居然有一道中餐，粵菜，叉燒，大米飯，好開心。

就在這次最後的晚餐，我們十五六個驢友聚集在兩三個大桌子會餐，最後，馮國清兄還買了紅酒，我們舉杯歡慶。國清這一路，除了為妻子外，還為好些朋友拍照，絕對的倩影——山水加人物，都是美女。可惜我太醜了，與美景不配。開玩笑了。

玩與樂，除了自己玩，還看別人玩，表演，夜夜笙歌。有唱歌的，有跳舞的，有雜技的。最令我激動的是魔術師，明知道不是真的，但就是看不出破綻在哪裡，被騙了，還用掌聲來幫助洗節目。魔術師說，感謝我的母親，在我十七歲那年，她贊同我學魔術。如今，已經過去了十六年。

          他母親膽子真大，就不怕兒子變出個假兒子？

          他又告訴我們，她的夥伴，現在已經成為他的妻子。

          這美女是蒙古人，好柔軟的身段，一會被先生裝進箱子裡，一會沒了，一會兒，又出來了。

          天哪，他們倆在家裡不會彼此玩魔術啊？

          或者，吵架，生氣了，你讓老娘出來，偏不!

          還有一對舞者，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的雙人舞，配合得絕佳，不止是舞步，更是神情，看他們四目相對，深情滿滿，愛意都要流出來了。光是這美目，就令觀者心醉了。

          還有雜技，也是好多年沒在現場看了，驚險，美妙，幽默，就是此時，我還能清楚地看到，舞台高空，一根繩索，男子拽着繩索飛翔，一隻手，緊緊地抓住同伴，那女子全然放心，盡情飛翔，蝶雙飛，鳥比翼，雄鷹振翅。

          每次演出結束後，只要有機會，我就會到出口謝謝他們，給了我們一次藝術的盛宴。還有一次，在大廳內走動時，突然看到了兩位藝術家，我再次表示感謝，藉機，為他們合影。激動過火了，竟忘記了與他們合影。

          我們自己也有節目，其中一位主演是喻水陽兄。借着大家在海上漂的空閒，他舉辦了五六次講座，談怎麼度過老年生活。我覺得自己很年輕，且有病，沒去聽。後來燕姐說，你們是好朋友，你怎麼也該出席啊。

          我出席了一次，正好林紅與水陽一起講。林紅藉助她多年做護士的經驗，一開口就告訴我們，有病，一定要看醫生。每年，都要做體檢。癌症，會敲每一個人的門，沒有人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到。

          我借了一支筆，作了幾段記錄，林紅說，醫生最討厭病人說，我在網上看了什麼什麼。醫生說，那都是狗屎。

          水陽說的話，我歸納為一句，要常常喜樂。又添了兩句，不住地禱告，凡事謝恩。這也是老年人美好生活的訣竅。

          還有一次，類似秘密集會，我在12層的船尾坐着，寫作。旁邊一個長桌前，聚集了七八位人，討論國事。他們聲音挺低的，但有人止不住激動，大聲地說，對，開放。不開放絕對沒有出路。

臨近遊輪靠岸的日子，我有些罪疚感，與我同室的唐叔病倒了，我想，也許是被我傳染了。

          這次旅行前，燕姐為我介紹了唐叔作為我的室友，這樣，我就享受了優惠價。燕姐說，唐叔音樂造詣很高，寫了很多文章。後來我知道，他居然為音樂系的教授代筆寫過評職稱的論文。

          見面後發現，唐叔才大我不到十歲，該叫“哥”的，但受大家都叫“唐叔”的影響，我迷糊了，一會兒叫“唐叔”，片刻後又“唐哥”聲聲。

          唐叔身材頗高，愛眯眯眼，似睡，似沉思。他喜歡躺在床上聽最新的新聞。為此，還買了好幾百元的上網費，我還蹭了兩三次網。蹭不動，因船上的網時斷時續。儘管如此，唐叔始終心繫天下、宇宙、世界，看到激動處，還說“完了完了完了”。誰完了？他也沒細說，我也不便打聽，要是國家機密就可能成為間諜。僅僅斗膽問過他一次，那國的股市怎麼樣了？他說，完了完了。我不好意思再問了，一再琢磨，這回唐叔怎麼只說兩個“完了”，剩下的那一個到哪裡去了？

          看伊瓜蘇大瀑布後，歸途我與唐叔是鄰座，另一側，是林紅和一位強或牆國來的女性。她好像問林紅愛國一類的偉大主題，林紅扭頭問，唐叔，你愛國嗎？

          唐叔竟然來精神頭了，眼睛也睜開到極限，他大聲地說，我愛我的父母和親人，我愛中國的好山好水，我愛美好的中華文化。但是，我不愛某某黨，我不愛毛某某，我不愛鄧某某，我不愛江某某，我……。唐叔的“不愛”系列還沒有說完，那女人趕緊打斷了，說，那麼大聲幹什麼啊，別人都聽見了。

          我暗笑，那些乘客大概連英語都不懂，人家說西班牙語，愛的是阿根廷。

          又想，要是問我，我會顧左右而言其他，說我愛Norwegian，“挪威之星號”，我愛航行在沒有欄杆的大海上，我愛在南極刮來的大風中挺立，享受個人自由。

          我愛我得到了這次航行的證書。

          下船的前一個晚上，節目表演結束後，遊輪上的工作人員，從船長、廚師到打掃房間的服務員，他們一隊又一隊走到台上跟大家見面，全場沸騰了，掌聲雷動。這讓我想起了音樂劇《悲慘世界》的尾聲，還有那主題曲：《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你可曾聽到人民的怒吼（歌聲）”

在走回房間的走廊上，我又遇到了負責我們幾個房間的服務員，他叫Putu Adinata 。我說，非常感謝你的美好服務，真的，非常美好。他說，也非常謝謝你們的慷慨。歡迎你到印度尼西亞。

          老毛病又犯了，只給他拍照竟忘記了合影。但我記住了每次在走廊相見時他的笑臉，還有那問候，你好。那詢問，需要什麼服務嗎?

（南極行全文結束）

2月16日—17日記事，星期四/六，南極行最後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