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我从医院吊完针回来。
我太太轻轻道:“阿兰·德龙走了。”
“什么?!”(我其实听清楚了,也听懂了。)
“阿兰·德龙走了。”
我缓缓地却是木然地颓坐在沙发上……
是啊,说到底,我和大家一样,也就是一名翻译片配音的忠实爱好者,一名普通影迷。那些年,明知他身体日趋衰弱,家里又不顺心事不断,时闻他寻求安乐死恐怕也非杜撰,然还是希望我们心目中的男神——阿兰·德龙先生能长久长久地活下去,甚至冒出能否让他试试中医调理的念头。
我们感谢阿兰·德龙先生通过他的经典作品,给我们乏味的生活带来那么多的快乐和那么多的艺术享受!尤其是那部《佐罗》,至今都具有迷倒众生的魅力,真是百看不厌。不必刻意去想,阿兰·德龙先生用激情、松弛和潇洒塑造的“佐罗”,同样也是我心中的英雄。他为老百姓伸张正义,而不惜冒生命的代价。生活中,我们老百姓不也在崇敬这样可敬可亲的英雄吗?这是最为可贵的。难忘,从前在台上朗诵,观众会力邀我先朗诵“佐罗”的台词片段。我总是不推辞,因为大家喜欢,高兴。我坚信,经典作品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佐罗”将永远年轻,为民除害将永远得人心。
不止一个同事说我配到“佐罗”是福气,我认为说对了。这还要感谢老厂长把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给了我,而当初我还完全想不到会把这个角色安排给我。看了原片的人,都会赞叹老厂长出了个奇招。我也不讳言,随着80年代《佐罗》在全国的公映,阿兰·德龙一夜之间红遍整个中国,而我的名字也随之名扬全国。我当然知道搞幕后配音也会出名,但居然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这又是一个没想到。
想想往事,挺暖心的。在“夜光杯”上,我提到过,1987年阿兰·德龙带着微笑在我们上译厂放映厅里观看《佐罗》(当时并无任何评语);接着又邀我们上译厂有关人员去北京马克西姆餐厅参加他的五十二岁生日宴,每人还收到一份礼品——阿兰·德龙牌香水。隔天晚上,又在体育场举办了一个热热闹闹的中法友好联欢会。我粉墨登场,煞有介事地冒充“佐罗”。我这个“佐罗”在广场伸张正义台词的尾音刚一结束,这位真“佐罗”恰到好处地大步流星跑上舞台,在做他的法语诗朗诵之前,不忘给我一个真诚热情的拥抱……阿兰·德龙这条汉子对我们艺人同行还是很友好的。我之后还提到,他希望我保持住自己的嗓音,就是在第二次来沪,上海影艺界为他举行晚宴上说的。他如同大哥哥对小弟弟的叮嘱,着实对我起到了极大的鞭策作用。
图说:阿兰·德龙(中)与秦怡(左一)、童自荣在一起
记得前些年,北京卫视顺应中国影迷的心愿,策划组织通过电视让“佐罗”再见面的活动,也是为了体现中法友好的主旋律。邀请电发过去,阿兰·德龙很兴奋,痛快答应。电话打到我家里,我当然也是一口答应。可惜,正当飞机票都给落实好之时,突然因阿兰·德龙心脏严重不适,被迫取消。北京卫视很执着,几年后,又第二次张罗着想把这个特别有意义的活动搞成功。可惜,这一回是因阿兰·德龙家里出了事,抱歉不能前来了。
转眼到了2024年,我的两个孩子突发奇想:为何不能排除万难,我们自己组织起来,漂洋过海去看望他?整个过程还可以记录下来,将来与广大影迷朋友们分享。开了家庭会议,下定了决心,明确了目的,一切都变得简单了。深秋说到就到的,那是我们启程的日子。最近我们一家老老小小都处在亢奋之中……谁会想到,如今,传来了这样一个消息!
斯人已逝,留下的是无尽的思念。
我是永远不会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阿兰·德龙先生已经离开了我们共同生活的这个世界的。我们的家庭会议所作的决定不会改变。到了今年深秋,我们依然要漂洋过海,就为拜见一下我们心中的男神——阿兰·德龙。德龙先生——你静静地在墓园中等候着我们,好吗?(童自荣 2024.8.19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