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復活的季節

                                    范學德

四月的意象是什麼？我尋找，我觀看，也反思回憶着。漢語圈裡，林徽因那句“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火得不行，小資們還加兩個字：”最美“。

        上個世紀，英語世界中，最著名的四月在艾略特《荒原》的開場白：趙蘿蕤如此翻譯：“四月是最殘忍的一個月，荒地上/  長着丁香，把回憶和欲望 / 摻合在一起，又讓春雨 /催促那些遲鈍的根芽。“

        力度太大，讀罷我連吸了幾口涼氣，徹心寒。

好在英語還有喬叟，在《坎特伯雷故事集》“總序”中，他寫出了四月的甜美和生機。方重的譯文韻味十足：“當四月帶來甘霖清潤，/穿透三月乾枯的根脈，/以那汁液滋養每條脈絡，/由此生機催發花朵開放；/當和風也以甜美的氣息，/吹遍林間原野的每一處 /嫩芽萌發，年輕的太陽，/在白羊宮走完半程路途，/小鳥兒唱起動聽的歌聲，/徹夜睜眼難以入眠/ （因自然在它們心頭撩撥），/於是人們渴盼去朝聖……”

更美的也許是四月，今年有受難日，有復活節，艾略特的殘忍與喬叟的朝聖連在了一起。復活日，我要在溫莎華人基督教會講道，主題當然是復活。準備講章時，我反覆思考路德的兩句話：“我們的主不僅在書本中寫下了復活的應許，也寫在了春天的每一片葉子上。”他又說： “上帝不僅在聖經中書寫福音，也書寫在樹木、花朵、雲彩和星星上。”是的。

我們提前一天到溫莎，參加婚禮後，逛植物園。園子雖小，但春花燦爛。溫室內，蘭花俏麗；室外，鬱金香的輝煌還未謝幕，牡丹已含苞待放。

更打動我的是杜鵑花，植物園內，市民的房前屋後，隨處可見。在我走過的城鎮裡，除了溫哥華，還沒一個有這麼多的杜鵑花。它們幾乎沒被修剪過，花枝伸向四面八方，以千萬顏色傳遞一個信息：復活。

復活日早上，又在教堂附近漫步。有戶人家，正對着教堂，車庫門前，放了三盆剛的杜鵑花，那優美的粉色花團，可與朝霞媲美。兩個多小時前，我正好看到了那朝霞，就在高爾夫球場前方，一大片樹林濃綠，太陽從林子後頭爬上來，暗紅色彩雲，猶如彩帶，在團團樹冠上曼舞。縷縷金光，自上向下，斜穿透薄霧，乳白的霧氣，瞬間金燦燦，亮堂堂，金色的霧，柔軟又輝煌，象徵着復活的新生命。

許多人陸續走向教堂，正是喬叟所說的那樣：“人們渴盼去朝聖”，他們像抹大拉的瑪利亞一樣，傳遞最美的信息：“我看見主了。”

“復活節快樂！”

從中文堂飄來樂曲聲，一群年輕人在練習復活節聖歌。紅鳥在綠樹上歡唱，天地同歌。我默默念到，四月是復活的季節。基督復活了，就在我心中，我們心中。

4.19/20紀實

完成於2025.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