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圖文)他說:“在世界上只有一個絕對美好的人物” |
| 送交者: 范學德2 2025年10月27日16:30:32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
|
他說:“在世界上只有一個絕對美好的人物” 范學德 十月份去中國,有位姐妹為我買了一些書,其中一本就是《人不單靠麵包活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書信選》,是馮增義和徐振亞翻譯的,上海譯文出版社2013年出版。拿到書後我喜出望外,因為這是我看到的第一本陀氏自己談自己的書。回美國後立即狂讀,五百多頁的書一個多星期就讀完了。 我關注的是他對自己信仰的論述。 1854年二月他自述:“我是時代的產兒,直到現在,甚至(我知道這一點)直到進入墳墓都是一個沒有信仰和充滿懷疑的孩童……”但在我心中形成了這樣的宗教信條:“它就是,要相信,沒有什麼能比基督更美好,更深刻,更可愛,更智慧,更堅毅和更完善的了,不僅沒有,而且我懷着忠貞不渝的感情對自己說,這絕不可能有。不僅如此,如果有誰向我證明,基督存在於真理之外,而且真理確實與基督毫不相干,那我寧願與基督而不是與真理在一起。”(第83頁) 1867年他說:基督“這是人類永恆的理想。”(第215頁) 1868.1.13: “美是理想,而理想,無論是我們,還是文明的歐洲,都還遠未形成。在世界上只有一個絕對美好的人物——基督,因此這位無可比擬,無限美好的人物的出現當然也是永恆的奇蹟。”(第232頁) 1870.4.6:他寫到:“《大罪人傳》貫穿小說各部的一個主要問題,就是那個我有意無意之間為此苦惱了一輩子的問題——上帝的存在。”(第290頁) 1871.5.30:他寫到:“在西方喪失了基督(天主教的過錯),因而西方便墮落,這是唯一個原因……(別林斯基們)在謾罵基督時從未對自己提出,我們以什麼取代他。總不能以自己吧,因為我們是如此卑劣。不,他從不想自己卑劣的問題。”(第323/24頁)他一再痛斥俄羅斯左翼知識分子:“有神論給我們提供了基督,即如此崇高的人的概念。如果缺乏虔誠的心情便不能理解他,也是不能不相信的,這是人類永恆的理想。”而無神論提供的不是上帝的美,而是對他的褻瀆。(第215頁) 1876.6.7:他寫到,“基督知道單靠麵包無法使人獲得新生,倘若缺乏精神生活,缺乏美的理想,人就會憂傷,死亡,發瘋,自殺,或者沉湎於種種多神教的幻想。由於基督本身和他的言行體現了美的理想,因而他決定,最好把美的理想播種在人們的心中,內心有了這種理想,彼此就會親如兄弟,那時候彼此就會互助,大家也就會富裕起來。其實,如果你給他們麵包,他們也許會因為無聊而彼此成為仇敵。加入同時給予美和麵包呢?那樣的話,人的勞動,個性,為親人做出自我犧牲的精神將蕩然無存,一言以蔽之,人的整個生命,生活的理想將消失殆盡。因此最好告訴他們一個精神上的理想。”(第379頁) 1878年二月:“人間沒有,也不可能有另外一本書可以與之(聖經)媲美……現在請你設想一下,世界上不存在上帝,靈魂也並非不朽,(……)那麼請問,我何必要好好生活,積德行善呢?既然我在世上要徹底死亡,既然不存在靈魂的不朽,那事情很簡單,無非就是苟延殘喘,別的可以一概不管,哪怕什麼洪水猛獸。如果這樣,那我(假如我只靠自己的靈活與機智去逃避法網)為何不可以去殺人,去搶劫,去偷竊,或者不去殺人,而是直接靠別人來養活,只管填飽自己的肚皮呢?要知道我一死就萬事皆休了。”(第411/12頁) 後來,他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一書中將這個思想集中概括為一句話:“若無上帝,孰不可為。” 讀着這些書信,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那是1979年夏日,我在吉林大學哲學系讀書,某日黃昏,我和楊德軍同學校園散步,走到一個牆角時,德軍忽然停下來說,老范,陀思妥耶夫斯基太厲害了。他把人的靈魂簡直就是放在油鍋了,煎熟了這一面,翻過來,又煎另一面,涼了一會兒,再加進一些油來炸。從來沒有作家像他這樣深刻地描寫人的靈魂。後來看魯迅寫陀氏的一段話:“他把小說中的男男女女,放在萬難忍受的境遇里,來來試煉他們,不但剝去了表面的潔白,拷問出藏在底下的罪惡,而且還要拷問出藏在那罪惡之下的真正的潔白來。而且還不肯爽利的處死,竭力要放它們活得長久。” 那時,我還沒讀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任何一本小說。但從那以後,大陸出版的每一本他的小說我都買。而《地下室手記》是到台北才買到的,“人不是一個鋼琴鍵”,也成了我在布道中經常引用的一句名言。《卡拉馬佐夫兄弟》則讀了好幾遍,耶穌“你希望人們能自由地愛,使他們受你的誘惑和俘虜而自由地追隨着你。”“你要求的是自由的信仰,而不是憑仗奇蹟的信仰。渴求自由的愛,而不是囚犯面對把他永遠嚇呆了的權力而發出的那種奴隸般的驚嘆。”這兩句話我也無數次地引用,用來印證上帝對他兒女的一個應許:“我以永遠的愛愛你,因此我以慈愛吸引你。”(耶31:3)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的轉折點發生在他二十八歲那年,由於在彼得拉舍夫斯基一案中遭到牽連,他被判處死刑,並拉到刑場等待處決。在《白痴》中梅什金公爵的回憶,也是他自己的回憶:“這是判決,全部可怕的痛苦也就在這確定無疑、不可避免的死亡上,世上沒有比這更強烈痛苦了……也可能有這樣的人,對他宣讀了死刑判決,讓他受一番折磨,然後對他說,走吧,饒恕你了。這個人也許能說說所受的折磨,基督也曾講過這種折磨和這種恐懼。不,對人是不能這樣的!” 得到赦免後,在寫給他哥哥的信中,陀思妥耶夫斯基講述最多的是希望與幸福:“我心裡沒有怨恨和憤怒,此刻我多麼渴望能熱愛和擁抱任何一位熟人。這是一種歡欣的心情,我今天在死亡邊緣與親人告別的時候體驗到了……生命是一種天賦的能力,生命就是幸福,每一分鐘都可能無限幸福。青春活力,無所不在!生活發生變化,我將會面目一新。哥哥,我向你起誓,我不會絕望,而且會保持我的思想和心靈的純潔。我將變得更好。這就是我的全部希望,我的全部慰藉……” 此後,他成為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長篇小說作家之一。另外一位是托爾斯泰。 《陀思妥耶夫斯基書信選》中,許多地方談到了寫作, 1845.3.24 “但無論發生什麼情況,我已經立下誓言,就是落到走投無路的地步,也必須堅持,絕不奉命寫作。奉命寫作會有壓力,會毀壞一切。”(第30頁) 我像苦役犯一樣寫作。“如果不能寫作,那麼我必然滅亡。”(第64頁) 1864.12.14 “一個作家最大的技巧便是善於刪改。誰善於和敢於刪改自己的作品,誰就前程遠大。所有大作家的作品都非常精煉,最主要的是不要老調重彈或者重複眾所周知的東西。”(第161/62頁) 1869.3.10 我對現實(藝術中的)有自己獨特的看法,而且被大多數人稱之為幾乎是荒誕的和特殊的事物,對於我來說,有時構成了現實的本質。(第265頁) 1870.3.10 :“我一輩子都是為了金錢而寫作。(但)我從來也沒有為了金錢而虛構情節,為了自己承擔的義務而趕時間完成作品。我只是在我頭腦中有了確實想寫,而且我認為是需要寫的主題之後才承擔義務和出賣作品。”(第282頁) 1876,7,28 我從來沒有在作品中把自己的信仰和盤托出,闡述自己的最後結論。(第383頁) 1880.6.15 藝術中的虛構是有限度的,也是有規則的,虛構應當儘可能接近現實,以期達到是我們幾乎要信以為真的程度。(第494頁) 1880.8.16 我樂於創作,我投入了自己的所有精力,全部歡樂和希望。(第500頁) 這些對於我的寫,幫助極大。 書信中還有許多寶貴的話,我留在附錄中了。
2014.11.6 初稿於芝加哥 2025.10.27 重寫
附錄: 1839.8.16:“我的心靈對原來狂熱的激情已格格不入。心靈中的一切很平靜,就像隱藏着深深秘密的人的內心一樣;我能根據一些作家的作品研究人物,我生活的最好時光便是和它們一起自由而歡樂地度過的。人是一個謎。需要解開它,如果你一輩子都在解這個謎,那你就別說浪費了時間。我在研究這個謎,因為我想成為一個人。”(第16頁) 我有一個可怕的弱點,自尊心和虛榮心無比強烈。我太容易衝動,病態的敏感。我的性格是病態的。十分狂熱,在一切方面總是走極端,一輩子都漫無節制。(第64頁) 1870.8.29 : 沒有痛苦便不可能理解幸福,理想要通過痛苦才能達到,就像金子要經過爐火的冶煉一樣,天堂要努力才能達到(第300頁) 1871.4.28: 我不是一個卑鄙的人,只是一個狂熱的賭徒……折磨我十年之久的可惡的幻想消失了。十年來總是幻想贏錢。(第317/19頁) “俄國使命的最終本質,這一本質就是,向全世界顯示全世界從未見到過的俄羅斯基督,而俄羅斯基督的根基就存在於我們親切的東正教之中。”(第271頁) 1873.2: 一條不可動搖的歷史法則,即一個民族一旦喪失了對於自己在世界上的作用的自豪感,我們就不可能成為一個偉大的民族,也無法為全世界的利益留下某種特殊的東西。我們忘記了,所有偉大的民族正因為‘自命不凡’才表現出巨大的力量(第337頁) 1873.2.26: 我的目的和想法是:社會主義既是有意識地又是糊塗透頂地,既是冠冕堂皇地而有卑鄙下流地腐蝕了幾乎整整一代人……社會主義與基督教是水火不相容的。(第338/9頁) 1875.6.22 : 我讀《約伯記》時幾乎感到病態的喜悅,我往往放下書,在房間裡來回走一個小時,幾乎要留下眼淚,要不是譯者所加的那些蹩腳的注釋,我真會感到十分幸福。。這是我一生中最初看到的令人震驚的書之一,我當時幾乎還是個孩子。(第368頁) 1880.8.18: 美的感受在童年是絕不可缺少的。讀司各特,狄更斯,堂吉訶德,托爾斯泰,莎士比亞,歌德(第16頁)
|
|
|
![]() |
![]() |
| 實用資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