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沈少白趁中午人少，沒在賓館多停，一徑翻過馬路，快步走進附近一家冷飲快餐店。許是夏天中午的緣故，店裡生意並不大好，稀稀拉拉只三四位食客，散布桌邊。店老闆是個女的，大胖胖，渾身肥肉，如吹得不斷膨脹的大汽球，圓圓滾滾，幾乎要將穿著的黑底暗花短綢衫掙破，早己不見脖子，碩大腦袋，擱在豐盈雙肩，乍一眼，形同上邊小、下邊大的矮胖“８”字。只見她斜趴吧檯，肥厚的下巴摁在粗壯又肥鮮的雙臂之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往門口直瞟。忽見沈少白進來，大眼一翻，白眼珠很多，若兩隻鳥蛋，盯着沈少白，厚嘴唇掀動，口氣若審賊似的嗡聲問道：“吃飯呢？”

“來碗面，一瓶青島啤酒，常溫的啊！”

沈少白說罷，尋位子坐下。

“啤酒要常溫的？”店老闆似乎是沒聽清，厚嘴唇一翻，又問到，沈少白點頭，她就扭臉沖隔間喊：“青島啤酒，常溫的！”然後，扭臉沖沈少白笑道：“不要盤小菜？俺們家的滷肉、煎炸小黃魚，都是今兒才弄的，鮮着呢。”

“好的。要兩碟！”

這時，店老闆咧嘴笑了，電視也不看，滿身肥肉搖搖欲墜，“忽軒忽軒”走過來，伸出肥粗若剝皮香蕉的大手，親自擦桌子，擺醋水碟。不一忽兒，面、菜與啤酒，由一個瘦小的女服務員端過來。沈少白坐着，吃着喝着，忽然揚眼見着簾外馬路中，上官雲婷開着小別克，一閃而過。

手機響了。

沈少白捏開看着，是安妮從單位打來的，便接了，嘴裡還吃着菜。安妮說她中午不回家，怕他中午沒地兒吃飯，沈少白說正與同事一塊兒吃着呢，安妮囑咐他少喝酒，沈少白嗯啊答應。關下手機，沈少白覺着安妮那樣笨的，總相信隨口謊言，忽然有點難受。她太相信我！她太相信上官雲婷！然而，在這個世上，她若不相信我、不相信上官雲婷，還有誰值得她去信任！——沈少白吃不下飯去，捏着杯子的手，有點發軟。我這樣子，她又那樣子，這三個人只有上官雲婷活得“志得意滿”，我與她都成上官的犧牲品。沈少白想到此，便想要掙脫出去，然而，忽然又惦起眼下的榮光，比如住着的小別墅、掙的錢、與即將到手的經濟部主任一職，還有平常日裡那麼多迎他的笑臉，恭維他的好話，沈少白沒有勇氣擺脫了。唉，人這輩子，要這頭兒，失那頭兒，“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如果真是沒有上官雲婷，自己能有今天嗎？安妮也不會真正答應嫁給自己吧？——都是命也！趁着這些年，多撈些錢與政治資本，再說別的吧。沈少白將杯碟往邊上一推，掏出手機，腦子轉着圈兒——

這次，找誰來辦上官交待的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