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我如果不比妳大,至少也不會比妳小,妳叫我小夢,我覺得好不自在,想撒嬌,覺得自己老了,不撒嬌,又覺得對不起小夢這個稱呼。可可,妳還是學老巫吧,叫我老夢。
妳看吧,羅伯特想弗朗西斯,都哭得象小孩子了,這得多麼的痛苦啊,思念這東西,我跟妳講,可可,就跟腰受傷一樣,折磨起人來,藏無可藏,躲無可躲,有時妳
都以為妳好了,都忘記了,這種思念卻會無緣由地突然降臨,剛還在和朋友歡聲笑語的妳,也會跟着突然心那麼一沉,整個人就不好了,抑鬱了,一切都沒意思了,
活着也沒指望了。
如果愛情可以讓人痛苦成這樣,真的已經很恐怖了。所謂的“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是,爽了,嗨了,超越
人間了,騰雲駕霧了,欲仙欲死了,可一相逢了,就想二相逢,二相逢了,就想三相逢,三生萬物,以後就天天想了,想而得不到,心就開始酸楚,痛苦,甚至撕心
裂肺,這和海洛因有啥區別呢?毒品還不恐怖?
情慾和性慾還不一樣,性慾沒有專一性,就好象羅伯特,肯定也有很多性夥伴;男人的性慾,
是不會專一的,和食慾一樣,總是想嘗嘗鮮,情慾就不同了,有專一性。米蘭.昆德拉在"生命不能承受之輕“里寫到---”跟一個女人做愛和跟一個女人睡覺,
是兩種截然不同,甚至是幾乎對立的感情。愛情並不是通過做愛的欲望(這可以是對無數女人的欲求)體現的,而是通過和她共眠的欲望(這只能是對一個女人的欲
求)而體現出來的“。徐
志摩的酸詩---”我,想和你一起醒來,與你同眠,只為清晨睜開眼睛就看見你在我面前。柔和的陽光鍍過你的輪廓,我的每一天都被你賦予新的意義。我就在生
命的軌跡
中描繪我們的幸福。”,也是表現的這種情慾,只不過表現得更詩意。
羅伯特對弗朗西斯,無疑是情慾了,因為是專一的,沒法通過別的女人得到滿足,因此抑鬱了,得相思病的人大都會表現出抑鬱症的症狀。抑鬱症還不恐怖?
知識份子都喜歡看悲劇,因為悲劇是將美毀滅給人看,顯得更加壯美,深刻和動人,更能展示人性,讓觀眾有一種宣泄的快感,以及精神上的優越感(相對於抱着爆
米花看喜劇的下里巴人)。可痛苦總歸是別人的痛苦,別人在電影裡小說里肝腸寸斷,妳倒是一邊一流淚一邊爽,然後輕佻地說一句“與這樣的體驗相比,最後的得
與失,又算得了什麼?”,怎麼就算不了什麼?我記得王朔在“看上去很美”里寫過(不確信是不是這部小說了),說他們院裡有幾個大媽,沒事就喜歡在院裡聽別
人的悲慘故事,逃荒的逃難的,聽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哭上大半天就心滿意足地回家做飯去了,其實妳讀“廊橋遺夢”就是這種大院大媽心態。可可妳幾個小時讀完
小說一個多小時看完電影,人家羅伯特確是幾十年如一日的思念和煎熬,到死都不能解脫,還不恐怖?
所以,“廊橋遺夢”恐怖不恐怖,就看妳入戲沒,沒入戲,就是一部浪漫的愛情悲劇片,入戲了,就是一部恐怖的愛情悲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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