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王小強順利承包報社舊印刷廠的拆遷工程。
這其中內幕沒幾人知道,報社大多同仁只知道的是,拆遷隊來的那天,簡直活生生上演了一出“鬼子進村”的鬧劇。
早幾天,各個拆遷戶的門上,沿街牆上,忽然被幾個光頭、戴墨鏡、叼煙捲、一身黑風衣的人,刷滿了“告示”。告示措辭嚴厲,聲稱這一片拆遷事宜全歸本公司負責,所有人等,一律即時走人,否則後果自負云云。這幾個光頭黑衣人,還凶神惡煞般的,來回竄動於各各巷弄,指手劃腳,吆三喝四,搞得人心惶惶。
這天,天出奇的好。
清晨的煙霾,在大太陽照耀下,像飄散的硝煙。這層硝煙在樹枝間稀疏地聚攏,樹下邊,街道上、空地上,到處是明晃晃的日光與樹影煙影。這些光與影,蕩漾在牆壁上,樓面上,像變幻的一道道布景,而更上面的牆與樓壁則全是閃眼的銀光了。報社的同事們陸陸續續來上班。忽然,從蓮花路的東頭,開過來一列車隊。車隊在晨光與煙霾中,就像是在戰火與硝煙里,奔突而來。一、二、三、四、五,共有五輛解放牌大卡車。每輛卡車的車兜前邊都齊刷刷的,威嚴屹立着,一、二、三、四、五,共有五個彪形大漢。這些漢子,光頭、墨鏡、黑風衣,有的嘴裡叼着煙捲,有的呲牙咬嘴噙根牙籤,或肥或瘦,或高或矮,皆是一臉橫肉,手提木棒。他們的後邊,則是戴着黃色安全帽的拆遷施工隊。這些人,或穿秋衣,或穿單薄的髒兮兮的西裝,或袖着手或低着頭,或拿鐵杴或倚撬扛,縮脖袖手,形容不堪。
車,猛然一停。這些人,身子往前一栽。煙霾散去。“來啦!拆遷隊的來啦!”不知是誰喊叫一聲。報社裡幾個年輕同事,雀雀喳喳,奔到窗前,——“噯喲,這哪像施工隊的,倒真像是日本鬼子!”上官雲婷也聽到了,她悄移身子,透窗往下一看,——黑風衣人,光頭、墨鏡,或肥或瘦的,提着木棒,每五人一組雄糾糾、氣昂昂大跨步走在前邊,後邊跟着一群拆遷隊員。單看這些人的裝束打份就夠森人的,上官雲婷禁不住“卟哧”笑了,“這個沈少白!這個王小強!”——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原來很複雜的、做起來很困難的事情,改變方式一試,迎刃而解。這些拆遷隊員一進來,原先的那些釘子戶,又是吵,又是鬧,又是喝毒藥的,跟秋後的蚊子一樣,大多不見蹤影了。雖然在拆遷之初,有那麼一個兩個“剌頭”,站出來擋着——“你們不能幹,還我的家園!”但瞬即,這一二個人,被幾十個黑風衣人那麼一圍,便膽怯了。他倆老老實實蹲在地上,翻眼看看這個、翻眼看看那個,只抽煙,不說話。那邊拆遷工作繼續進行。
這時,人群中撥開一條縫兒,趙師傅進來,一邊朝黑風衣人讓煙,一邊打哈哈,一邊朝蹲地上的倆人吼:“還不讓一邊去!這是幹啥哩?!嗯,還不走開!”倆人翻翻眼,嘟噥一句,站起身想走。黑風衣人圍緊了。趙師傅又趕忙過來,一邊勸,一邊打哈哈的,那倆人才走脫掉。這一切,事後沈少白都知道。雖然,這一天,沈少白一大早就直接去了縣上採訪。王小強也沒到場。但二人都知道,那個趙斯,是在“找死”哩。
——多年之後的一個冬晨,趙斯被人槍殺於散步的路上。
這起案件,震驚報社內外,然而,在蓮城,這樁人命案件,至今還是樁“無頭案”,懸而未決!當然這是後話,現在是拆遷工作進展異常順利,幾乎沒再遇着任何阻礙。實事說明,沈少白的建議是正確的,那些釘子戶不怕政府,不怕公安,也不怕法院,怕的就是“黑社會”。正是因為沈少白順順利利將這些釘子戶拔掉,讓上官在內心裡開始正視與認可沈少白在處理某些問題上的能力。——以前幾次,都是通過正規渠道,皆沒搬倒方玲,這次,在競爭報社副總位子上,上官想到借沈少白之力,去嘗試一下。然而,讓上官雲婷意料不到的是:這股勢力一旦助長,雖然辦事快捷,然而其危害性與後遺症,往往也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