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展眼一星期過去，沈少白究是沒再見到蔡逸凡。

天，已漸漸地涼，枝上的樹葉與蟬鳴，也漸來漸稀。早秋的蓮城，風和日麗，氣候宜人。清早或黃昏，總有成群結隊的市民到河堤上去，休閒娛樂，但《蓮城日報》的上官雲婷這一段卻是忙得不亦樂乎。在她的帶領下，總編室與經濟部同事，也是忙亂紛紛的。現在，上官雲婷雖說是坐在總編室辦公室內，但經濟部的工作，她還照管不誤。只不過，不再管那麼具體，具體的事務，面上雖說由姜大嘴負責，但實際操縱在沈少白手中。比如策劃一些報道的選題，與一些稿件在二版的位置，大多是按沈少白的思路執行的。

沈少白採訪在外，都已經有人直喊其為“沈主任”了。

有時候，小吳他們開玩笑，也是要喊他“沈主任”的。自然，請沈少白採訪與聯絡關係的單位與個人，便比以往來得多了些。

這天清早，沈少白剛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坐下，外間辦公室的電話便響起。

小吳接聽後，笑呵呵喊到：“沈主任，有人找！”。

沈少白瞪小吳一眼，小吳一臉笑的，沈少白就說：“往後少這樣叫我！——再這樣，以後當不上主任了，小心你的！”小吳笑着將電話遞過來：“要是當上主任了，怎麼謝我？”沈少白別他一眼，接過電話，“沈主任，早上好呀。”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沈少白一聽又有人喊他“主任”，料是熟人，可那人捏着腔兒，一時聽不出來是誰，剛要發作，忽然電話那邊的人“咯咯”笑起。

“原來是艷艷呀——找我有事兒？”

“當官了，也不說請請我們。”

“別拿我開涮？怎不打我手機？——說吧，啥事兒？”

“公事，公事。”馬艷艷在那邊笑了起來：“是公事才打你辦公室的電話呢。”

“你能會有什麼公事？”沈少白也禁不住笑起。

“想請你來搞企劃，算不算公事？”

“搞什麼企劃？你們那生意，別搞那些虛巴巴的東西。”

“一句話，願或不是願？”沈少白聽馬艷艷語氣還挺認真，便答應下了。

誰知剛放下電話，走進裡間，王瑩進來，一笑對他說：“沈老師”，又轉臉朝小吳：“吳老師”。小吳與沈少白二人，一起看向王瑩，王瑩道：“我的實習期到了，今兒要離開報社的。”“什麼？！”小吳與少白都很驚詫，忙不迭聲地請王瑩坐下，慌里唿哨給王瑩倒茶，請她喝。王瑩抿嘴笑着。“明年暑假還來不來？”小吳問。王瑩笑了搖搖頭：“不知道呢。”“這幾天，怎麼不見你那個同學？”少白問。王瑩嘴唇抿一口茶水，說：“她到北京玩去了。”“畢業回咱們報社，得了。”小吳說。王瑩笑着看小吳，不說話。“若要到江大玩，怎麼能找到你們？”少白問。“我與蔡逸凡都住七號樓７５６寢室。她上鋪，我下鋪，找到我，就找到她了。”三人，你問我道，聊得不亦樂乎，忽聽窗外“得得得”一片腳步聲，三人忙噤若寒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默不作聲，各干各事去了。

上官雲婷推門進來。

王瑩趕忙站起，還沒來及問好呢，上官就沖她說：“你找姜主任，讓他給你寫實習鑑定去。”王瑩笑着答應去了。小吳埋頭裝着寫稿子。上官雲婷喊他，小吳。他抬起頭來，笑眯眯望着上官雲婷。“準備一下，呆會兒襄城縣委宣傳部車來接，去採訪煙葉生產情況。”小吳連說：“行，行。”一邊答應，一邊整理桌上東西。上官雲婷到飲水機前兒，倒杯水，捧着杯子，忽然揚臉問：“小沈呢？”沈少白忙從裡間走出來。“近段兒的報道，一般性新聞稿件過多；重頭的、有深度的報道可是很少！”小沈張張嘴想解釋，看見上官雲婷神色嚴肅，就趕忙點頭。“照這樣下去，可是不行！”上官往椅子上一坐，喝着水。小吳已經收拾完畢，小心翼翼看看沈少白，又看看上官主任，再尷尬地笑。

這時，過廊里響起一片招呼問好聲。

上官將杯子往桌上一放，說：“襄城的人來了。”小吳剛要想拿杯子給她去倒水，上官將手一護，“你去吧。”這時，就有人敲門。小吳忙扭身過去開門，沈少白拿杯子給上官倒了杯水，遞給上官。上官的臉色有些緩和——其實，沈少白心裡清楚，是自己剛才怠慢了她，她就拿工作上的事批自己的。這一杯水一倒、一遞過去，上官的情緒就不那麼惡劣。

襄城縣委宣傳部的人進門來，她臉上竟滿是笑意，語氣也很親切，讓他們坐會兒，他們一口一聲喊着“老師”，喊着“主任”，說道家裡忙呢，不再坐了，改天兒專程來請主任、老師們喊茶。上官就說，快去吧，又回臉交待小吳採訪要深要透，要將稿子寫好。一行人就一面滿口寒喧，一面開門走了。

辦公室內只落下沈少白與上官二人。

上官只坐着，只有一搭沒一搭喝茶，臉一直耷拉着，看都不看沈少白一眼的。沈少白進退不是，只站着，只尷尬陪笑。沈少白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一到報社、一進辦公室，他就這樣沒骨氣。好半天，沈少白半笑不笑看着上官雲婷，上官一小口一小口呷着茶水，理都不理他的，好像他不存在，少白說：“你看最近的報道——”上官手一揮，不耐煩：“別說了！”又壓低聲音：“你根本不知道輕重緩急！還整天嘻嘻哈哈的不長心！”沈少白忙說，是，是。這時，上官雲婷才瞥他一眼，又將眼瞼垂下，呷一口茶，緩緩道：“才聽說，方玲想走——”，又呷了一口茶。沈少白一驚，看着上官，上官看沈少白：“我想她是在‘逼宮’，是在威脅報社領導。那我們怎麼辦呢？”話到此，上官停頓了一下，接着道：“只有好好工作，將近期報道做好！”少白點頭。“另外——你那個光頭朋友安置好了沒有？他那裡別出什麼摟子。”“小非不會的，放心。”少白說：“打算薦讓他去農家園做些事，免得人閒生是非。”“哪個農家園？”“就是西郊那家農家菜館。”“哦，那裡規模不小啊。”“嗯，生意是越做越大。”上官不再喝茶，翻起桌上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