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學 (一)
人們常說,大一浪漫主義,大二理想主義,大三現實主義,大四批判現實主義。
對於很多人來說,是這樣的。然而,對於高中起就開始承擔家庭責任的我來說,有着不同的含義。挑起一個家,從很小的時候,就在我的潛意識裡生了根。沒有什麼可以依靠,能靠的,只有自己。
大學的時光,不敢閒度,因而錯過很多室友間交流的機會。熄燈後夜談的時光,多數都睡着了,醒着的時候,也只是聽聽而已。一來金庸瓊瑤都沒讀過,而來也沒有那個興致。
大學四年,我沒敢虛度過一分一秒。功課簡單,獎學金輕鬆就能拿到。學聯活動,推銷小商品,長跑訓練,小書屋把時間排得滿滿的。
大大小小的假期,我基本上只在寒假回家。大一的暑假參加學聯組織的志願活動,到山區當義務教師。大二碰到一位好老師,給我提供一台專用電腦,開始編寫第一套應用軟件,暑假全搭在裡面。那套軟件現在看來,幼稚得可笑,但是,當時轟動了全校: 第一套實用軟件誕生,而且不是計算機系的人寫出來的。我有我的驕傲,我有我的自豪。
大三暑假留校準備考研功課。大四的中秋節,月亮似乎沒那麼圓。一個老鄉回來後,給我帶來兩塊月餅和一個消息,“你爸爸出事情了,做了大手術。你家不想讓你知道,怕耽誤你考研”。我奔回宿舍,拎了個書包就坐了火車。車上也沒耽擱看備考資料。
回家見到母親,她先是一驚,接着就是踏實。怎麼說也是主心骨回來了嘛。去醫院的路上母親一路囑咐,讓我只在門外看,不能進去,怕父親太激動。怕父親多心,用彩彩探病當幌子。
她們進去,我藏在門外偷偷聽着。父親一看彩彩,“彩彩來啦?石頭沒來?別告訴她,她考研呢”。聽到這裡,就算鐵人也要落淚了。不等母親和彩彩出來,我就走開了。
雖然我的獎學金,加上推銷小商品賺來的錢,足夠支付我自己的開銷,餘額還可貼補些家用。但是,接二連三的事情,讓我不得不考慮,是不是該把前途放一放,是不是該支撐這個家了。畢竟母親身體不好,小弟年幼。除了我,還有誰?
跑到空曠的操場上大哭了一場,坐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人才交流市場,拿到一個青島的實習機會。跑去和系主任請假。系主任說,曠課太多,按系裡的規定,是拿不到畢業證的。對我,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不過,拿不到畢業證,也不是我甘心的。於是,我跑到給我提供計算機的老師那裡,和他講明情況,請他做說客。另外,就是找系主任家公子的女朋友,請她幫忙。雖然與那個女孩沒什麼交往,仗着給她免費輔導過微積分線性代數的交情,請她給求情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實習結束,那家公司選了另外一個女生。我只好到上海求職。一場交流會拿下兩個職位。一個是外貿公司,一個是軟件公司。軟件公司錢多,所以,沒什麼好說的。
回到學校,到系主任處請罪。看來耳旁風起了作用,不知是那邊吹的。系主任終於鬆口,放了我一碼。
大學沒畢業,我就坐上前往上海的火車,開始了碼工生活。
放棄考研,是我的痛。最痛的,是與烏蘭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