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白:黃昏獨酌 |
送交者: 蘇小白 2016年08月19日07:24:54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
黃昏獨酌
我大抵是不大喝酒的,近些年尤甚,然而對於飲酒的氣氛還是頗喜歡,所以多年來也曾寫過些關於酒的詩或文章。前些日子,因為是忙亂,好像我不忙且亂的日子幾乎沒有,雖然實際上在別人看來倒也閒着,細想卻是想做些的事情總是沒做出來的緣故了吧,於是不大有好心情去喝酒的。忽然這一天傍晚,我去讀文章,見到豐子愷與鄭振鐸湖畔飲酒的舊事,一時興致來到,便也就獨到廚房內做了幾樣菜,無非是油炸花生米一碟、滷肉一碟、滷豆腐一碟,外加一碟薑絲拌皮蛋而已,取出陳舊二鍋頭一瓶,坐下來慢喝。
我之喝酒,當然甚是艷羨三五朋友亂亂坐着,一壁狼吞虎咽,一壁大聲猜枚的那種豪興,然而到底現在是不能,一來自己生性彆扭,實在心裡邊念叨的事去做時倒頗躊躇,二來是人在海外,環顧四周,連個華裔都難找得到,便也就只得獨酌去。細想四十年來,我之喝酒,除卻早些年間那些公務應酬,實在是不大多的。然而每喝必要做些文字來,於是便很有一些好像很能喝的樣子,其實大不然,斷斷是沒有豐子愷先生一斤的酒量,幾盅而已,甚爾有時是不須用酒杯子的,只取酒瓶蓋子倒八分滿,輕輕嘬一口,領略其酒興罷了。比如現在,雖說一不小心竟將酒蓋子倒了個“汽車燈”,手指上也沾滿了酒的,仍是不要速喝,心情卻早已是有了酒意了的,花梨木椅子上一坐,撒眼望去,這時,窗外天色已是有點紫,忽然灰黯下來。百葉窗雖然一直是垂掩着的,然而仍舊能透過細縫兒見到外邊搖曳的荻草,這一點,頗似隔着窗櫺子窺美人,有酒一小盅復一小盅端着喝,一眼一眼去看着,就很有些享樂。
人寂寞時真是應該喝些酒,原先我一直不大認為確,總覺得年來老大,再扯淡孤寂是件有點丟臉的事。然而五年多來,這種颯然而至的孤單,像游泳的人茫然四顧不見夾岸,也如秋空下浪蕩的獨雁,剎那兒會有些惶惑。若此時,再一個人在房裡,且拿酒出來。酒,也真是好,一杯端着,抿去一口,小菜吃着,吃喝得意,自是舒服。一時間,那些鄉愁別緒,天涯孤旅的單落便也會是別一種甚可品嘗的況味,來得竟然別致。當然,喝酒是須要一點點喝到半醉,最妙。忽然窗外的鳥啁啾,一聲一聲透進來,如書童夢囈,侍女淺語,就要覺得是一個舊時不弟的秀才在破廟裡等他的娘子。這種想象是頗好的。雖然醒過來,會很難為情,然一時的矯情卻也是羈客們托寄情感的小小寓所,喝罷酒似關上門,那一座小小空間便也就要丟落在魂靈的極深處,不能輕易去碰到。
一盅在手,捻着,慢嘬着,心裡頭便要做些詩。當然古體的妙,新近的自由體詩不適宜獨酌時做,獨酌原是有古意,這時就要去揭開百葉窗子,一瞥眼正遇廊角又痴又肥的月亮,便也就隨口哼出以下三首:
雜詩題憶
少小心存報國志, 亦曾宦遊亦報人。 可笑中原多鬼事, 拂袖而去到京門。 閒會清客忙讀書, 日行黃老夜著文。 十年展眼一大夢, 煙水茫茫寄浮身。
雜詩一首憶舊
少讀歧黃西窗下, 柳停翠鳥籬停鴨。 鄰家小女攀枝笑, 謾擲槐花香透紗。 一別朝雨似青絲, 再顧暮雲勝灰發。 捻指不覺四十年, 人困酒乏臥天涯。
古詩一首
竹鎖蓬門月鎖城, 一行歸鳥銜花行。 舊朝公子今浪子, 酒困不聞馬嘶鳴。
2016/8/19晨做於磨硯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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