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白:洛杉磯的雨天 |
送交者: 蘇小白 2016年08月25日10:02:04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
洛杉磯的雨天
第一次到洛杉磯恰逢落雨,同行的友人說你真幸運,因為據他經驗洛城是很少有雨的,淋一場雨無疑是去看鐵樹開花,賞孔雀開屏,多要講究機緣的。其時我聽了心裡頗美氣,雖然我並不感到那點雨來得有多美妙。後來,定居下來,倒沒覺着這裡的雨是罕物,比之於從不見到的雪來說,月二四十,洛城還是有落雨天。
只不過,洛杉磯的雨,來得沒有故國的雨那麼精細。 當然,故國的小雨是常有的,“天街小雨潤如酥”,“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多是春雨,洛杉磯四季更替不明顯,一年間落下的雨,大凡多綿軟無力,乍一覺着好似大陸之春天的雨,細去領略,倒真是少卻了那一份細膩與精緻。洛杉磯的雨,稀稀拉拉往下掉,好似聽小學生彈鋼琴,勉為其難奏一曲,當然跟貝多芬《致愛麗絲》沒法比。洛杉磯的雨,當然是不大聽得到《命運交響曲》那樣起伏底氣勢與宏闊來的。這一點,頗似喝酒,洛杉磯的雨仿佛總是西部牛仔依着巴台獨個兒隨便喝上兩口也許就放下的那種,而故國的雨,相比來則宛似燈下對飲或席間猜枚,要麼是貼心貼肺,要麼就酣暢淋漓。
在洛城,若要想觀賞到一天波詭雲譎的雲,或完美暴雨,幾乎不大能夠。 如將洛杉磯的雨比作戀愛中的男子,他也是粗糙型的,根本就不去調情,也沒有多持久的耐性與激情,好似草草上床了事,其間短暫過程也還是軟沓沓底。比如用餐,也儘是去吃個漢堡包,狼吞虎咽到肚完事。洛城的雨天,也從不大見烏雲翻卷,更沒有電閃雷鳴,雷在這裡絕對是罕物,閃電可能有,我是從沒看見過。這雨天之一種,若習慣吃燴麵的胃口偶爾來碟壽司,調節一回口味甚好,長此下去,就比較不堪了。起開始那一二年,逢到這樣不陰不陽的落雨天,我就相當惱火——這是什麼鬼天氣麼!
然而,住久了去,沉下心來,洛杉磯的雨還算是別異的罷。 這裡的雨,多不可憑情趣去欣賞,要以使用的眼光來看待,天很熱了,陡然下那麼兩下子,或下那麼多半晌,雨過天晴,猶若大渴的人喝上水,算是解渴了。這是的雨,是為幾乎曬焦的草坪與棕葉下的,是緩和一下焦灼的空氣,特別是夏天的雨。其實,說開了去,這也是美國的美。美國的美,相比與故國來言,不大會是天然之美,哪怕是自然風光,也或多或少見到人工與科技的痕跡。這裡的大山、森林、海岸,初一眼也是粗獷的自然美,但細究去,人的用心無處不見,是規矩之下的自然。雖然,這裡的雨是沒法子去規矩的,但落下來之後,這些雨,是要聽從人工使喚,該到那到那去,不像故國的雨那樣子,四處漫溢。其實,換一個角度想想,故國雨的情趣,多是要雨後隔着窗櫺子看雨中鵝戲,或撐着一把傘在積雨中走行。到這時,忽然想到洛杉磯也是有大雨的時候,為什麼不覺着雨大?大抵一大原因便是,雨一落下來,就被上好的城市排水系統給分流了去。路面上、庭院中,根本不見積雨來着。
慢慢着,我竟有點喜歡洛杉磯的落雨天。 當然,這種對落雨天的喜歡初開始是懷有一份淡淡愁緒的。天一落雨,似乎人便跟着可以有些慵懶,有點清愁的理由,自然是不能太多,於是就覺着洛杉磯的雨天,是比較適宜羈客的。當然,落雨天,我也會做些詩的,現在檢來,竟有如下《雜詩三首》:
一
門外小雨輕如訴, 撐燈驅車送兒出。 忽聞鄰家犬聲起, 一盞新藥伴晨讀。
二
風挾陌上蕉園犬, 雨掩崖下人家雞。 五更漸次街燈明, 送兒讀書歸來遲。
三
病臥榻前聽雨聲, 一滴一泣到天明。 忽聞鷓鴣夢低徊, 翻身向里不忍醒。
遊子於此刻,在疏疏羅羅的雨中,可以短暫底寄存一點或自戀或勞頓或感傷一些的情懷。細想來那些雨天,一人臨窗獨坐,或臥床或依着房門,去聽去品,那些小雨遙遙趕來,到落地時那些疲倦之身影與或欣喜或輕惋的聲息,就覺着別樣親近。或許會不大如意,但盡去觀察,它們在草叢、在葉尖,大多是頗圓潤的,是有歷經了磨練的那一份從容,位置或高或低,或沒入平流,總是懷有不枉此生的愜意了罷。
2016/8/25,磨硯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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