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棉被人

　　舞實在無聊，拿起電話。仔細的想了想，竟然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平時身邊的男人比裙子還多，你看，在最寂寞的關頭，他們都蒸發了。
　　可是，可是心裡很空。
　　終於搖了一個號碼。這次搖給一個從小玩到大的死黨。
　　　　　　　　　　　　　　　　　
　　靜，是我。一個人好悶。
　　呵呵。你的河山少不了歌舞生平吧？
　　別開玩笑。瑞他總是辜負我。
　　停，這種事情是有先來後到的。說起辜負，應該是瑞辜負他老婆吧。
　　那我算什麼？你對人不對事。可惡。
　　算了，舞，你想想希拉里也是一個人過情人節，再想想你自己，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說的也是。
　　　　　　　　　　　　　　　　　
　　放下電話，想起瑞。當初是什麼使自己義無返顧的奔向他的呢？
　　那時舞在瑞的公司里，還是個小職員，每個月領着微薄的薪水，越來越遠離自己的夢想。
　　可是公司人事關係並不複雜，瑞對待下屬謙遜有理。舞不是個好事的女子。她安靜內斂。勤力上進。從一般的員工升到業務部主任。一路順風順水。
　　在同級別同事的生日舞會上，她躲在偏僻的角落裡喝JAZZ.只是三度的汽水酒，舞竟然面色緋紅。真的不勝酒力。
　　在去化妝間的走廊轉角，她跌跌撞撞。然後，遇見了瑞。瑞截住她。肆無忌憚的盯牢舞的眼睛，眸子漆黑明亮。在嘈雜的音樂背景下，他俯下頭，迅雷不及掩耳的覆上她的唇。一秒鐘的時間，瑞轉頭而去，臨別，別有用意的微笑。
　　就這樣，瑞輕易俘獲了舞年輕充滿愛情憧憬的心。
　　後來舞自己總結了一番，一定是自己不小心曾經露出過馬腳。是她的眼神，還是她的表情？瑞是她喜悅敬愛的人。
　　瑞的頭髮已經灰白，眼角不為人注意的爬上了皺紋。笑的時候，認真想問題的時候，甚是迷人。瑞喜歡紀梵希的三扣西裝，巴利的皮鞋，登喜路的香水和腕錶。
　　永遠是一副成功人士氣宇軒昂的儒商典範。瑞的小孩在國外讀書。沒有任何負擔。
　　舞鍾意瑞，是合情合理的。這個小小的秘密藏在心底，沒有人來走近過。
　　沒有意料到，在這樣的場景里，瑞居然吻了她。舞抿了抿雙唇，內心一陣竊喜。幸福來的太突然了。好象不是真的一樣。四下看看，周遭沒有人知道故事是這樣發生的。
　　　　　　　　　　　　　　　　　
　　順理成章，舞成了瑞的女人。瑞要顧及公司形象，況且瑞對舞很是用心。舞辭職以後，每天的事情就是研究怎樣煲湯煮茶。
　　舞打電話給靜。
　　聽辦公室里的OL說，男人愛你愛的真，就會捨得花很多錢。男人愛你愛的深，就捨得花很多時間。
　　此話不假。怎麼？舞，誰那麼不幸，愛上了你？
　　靜，我就知道你嘴巴里沒長象牙。
　　什麼話？有語病。不光是我沒長，你也沒長，不然吐出來來給我看看。
　　好了啦，不和你聊了。改天請你喝茶。
　　　　　　　　　　　　　　　　　
　　瑞送舞去讀外語強化培訓，為舞請了鋼琴和繪畫老師。一新想把舞訓練成優雅的上得了台面的女子。
　　瑞最近突然忙碌起來。他說他家裡發生點事情。
　　舞早已經學會了不提任何問題。
　　因為舞喜歡瑞，這一切，她默默接受。雖然不是很情願。
　　在瑞的心目中，女子須如天鵝一樣，自頂至踵，都是高貴。舞努力按照瑞的意思發展，難得的好性情，一點小性子也不使，所有的委屈都放在心底。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又搖電話給靜。
　　你可想清楚了？舞，做情人，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好的。
　　我只求埋街食井水。有什麼關係，不過名分而已。
　　你知道他是有家有室的男人。你不是說你厭倦了不完整的東西了嗎？
　　我願意去賭。總是有例外的。靜，祝我幸福。
　　舞，希望你是快樂的。
　　我知道，再累，也不能半途而廢。
　　對，就象生孩子。
　　靜，你最有本事把兩件毫不相幹的事情扯在一起。
　　謝謝讚美。靜在電話那端大笑。
　　　　　　　　　　　　　　　　　
　　因為還沒有學有所成。瑞並不在公開場合帶舞露面。
　　每一個細節都安排的很好。沒有人知道瑞與舞的愛情走私。
　　一個女人的名聲若是和男人的褲帶栓在一起，其盛開和凋謝，都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喜歡舞不假，可是喜歡多少喜歡到什麼程度是有所保留的。以瑞今時的地位，是不可以出錯的。一錯，便丟了氣節，兵敗如山倒。
　　已經快五十的人了，如果出了紕漏，再爬起來，談何容易？尤其在女人身上栽跟頭，最是被人看不起。
　　可是，舞符合瑞的夢想。舞的一切美好的化身。瑞有時也憎自己太自私。人在江湖。
　　哈，什麼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沒了誰不行？
　　遮遮掩掩中，也走了些許日子了。
　　　　　　　　　　　　　　　　　
　　舞象一隻被剪斷翅膀的天使。象被鎖在保險箱深處的珍寶。只能在陰影里看瑞在人前顯貴。受人頂禮膜拜的永遠是正牌的瑞太。
　　不被依賴的人才是最寂寞的人。
　　　　　　　　　　　　　　　　　
　　靜約舞出來透透氣。
　　做什麼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若干生命成長，都需做出若干掙扎。
　　生活留給我們的，不外乎些大大小小的失望。舞終於開始牢騷。
　　明明說好拿一樣來換另外一樣，屆時必定一番悔意。舞，你也不例外。
　　瑞除卻婚姻，什麼都可以給我。而我除卻婚姻，什麼都不不想要。
　　不要太貪心。都給了你，靜指了指心口，你往哪裡放？
　　良久，舞不語。
　　　　　　　　　　　　　　　　　
　　舞，今天晚上我們去PUB喝酒。我帶你去看俊男。靜哄舞。畢竟那麼多年的好朋友，靜見不得舞眼睛紅。
　　沒有愛情的時候，友情是很重要的。
　　　　　　　　　　　　　　　　　
　　夜上濃妝，霓虹鬼魅。
　　夜店真是個好去處，怪不得那麼多痴男怨女留戀往返。
　　剛剛落座。隔壁的大男孩便派遣服務生送上啤酒。一看就知道是個有素質的男子，洋派作風，大氣明朗。
　　女人長的漂亮，真是占便宜。無處不風光。
　　大家都是年輕人，坐在一起，笑笑鬧鬧。時間飛快。
　　在起身去衛生間的長廊上，就這麼一個恍惚間。舞想起了瑞。那個出其不意，火烈大膽的男人，以及那華麗的吻。
　　是的，她在想念他。她刻骨的想念他。
　　於是撥瑞的移動電話，通了。舞對着話筒放肆的大哭。
　　電話是瑞太接的。真是好涵養，聽了半晌。把電話轉給瑞。自己轉身進房間。沒有半句埋怨。
　　等舞哭的差不多時，瑞簡單的低聲說，以後不要這個時間給我電話。
　　線被掛斷。
　　舞無力的靠在牆壁上。內心湧起無能為力的悲哀。誰能告訴她，她是從什麼時間開始錯的？
　　也許，自己從來沒有對過吧。殘夢未醒。
　　　　　　　　　　　　　　　　　
　　分手時，大家互相留了電話。舞堅持不要靜送自己回家。
　　舞剛剛進門，電話響。以為是靜惦記她。
　　按了通話鍵，傳來一個非常磁性的聲音。一瞬間，舞以為是瑞。
　　你還好嗎？我是剛剛一起喝酒的那個人。
　　哦。你好。有什麼事情嗎。
　　看你心事重重的。知道你今晚不開心。你真叫人心痛。
　　我很好。沒有事情發生。謝你擔心我。
　　要不要出來走走。我帶你去吹風。
　　猶豫了一剎那，舞突然決定。為什麼不呢？
　　你等我換件衣服。一刻鐘，你來接我。地址是……
　　不需要了。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
　　舞一驚。跺到窗口，探出頭。
　　只見剛剛那個大男孩的影子被路燈拉的很長。他手持電話，對着舞微笑的揮揮手。
　　來不及細想。舞衝下樓。
　　男孩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看的出，舞，你是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女人。來，我們重新認識下，我擔保你不記得我的名字。叫我劍。
　　劍，抱抱我。我突然好冷。
　　呵。外面細雨迷離，不冷才怪。
　　太寂寞的人，靈魂容易出軌。
　　　　　　　　　　　　　　　　　
　　劍是另外一種生活的標誌。跟着他，可以不化妝走在陽光下，沒有挑剔的目光。不需要刻意討好。
　　蹲在路邊，吃五毛錢一串的麻辣燙。爬山釣魚，可以隨地而坐。
　　不管去到哪裡，劍總是拖住舞的手。車水馬龍之間，將她護其身後。不論什麼時候舞瞥過一眼，劍都是看住她的。目光清澄。那種感覺很甜蜜。
　　舞第一次覺得和一個年輕的男人在一起感覺是這樣的好。好的讓她欲罷不能。
　　兩個人宿夜匪懈。激情澎湃，一次又一次。
　　舞當時很想能為劍生一個BABY.每個在愛中的女子，在心愛的男人壓在她身上那一瞬，都有過這樣的念頭吧？
　　最熱烈的關頭，舞感受到在瑞身上從未感受的美好。她的身體興奮成一條弧。指甲陷入劍的肌膚。眼淚情不自禁的滑落。
　　女人都是希望男人疼的。
　　　　　　　　　　　　　　　　　
　　舞告訴靜自己最新的狀況。
　　靜，你猜我過生日時，劍送什麼禮物給我？
　　不知道。
　　幹嘛這麼冷淡？猜猜嘛。舞撒嬌。
　　不會是鑽戒吧？
　　才不是。是CK的萊卡小底褲。
　　啊？你們幾時這樣親密的。
　　我問他為什麼不送一套。他說，送內衣，他沒底。如果送小了，怕我生氣。送大了，怕我憤怒。呵呵。真逗。
　　靜也笑出聲音來。
　　舞，你好象活過來了。
　　是嗎？不知道是問靜，還是問自己。
　　那麼，離開瑞吧。他不適合你。
　　舞一下子陷入沉默。和瑞，就象舊了的骨頭連着筋，想割捨，可是捨不得痛。
　　你試想，肯定是得不到瑞的人。錢呢，也沒一定。又沒人，又沒錢，你跟他幹嘛？
　　靜，你說話恁地赤裸裸。
　　少來。難道還要給話穿上衣服不成？莫名其妙。靜反問。
　　好了。晚上一起吃飯。靜……舞欲言又止。
　　怎麼？靜揚起一條眉毛。
　　我想你知道。我很感激你。
　　呵呵。靜咧開嘴巴。毫不淑女的笑。
　　　　　　　　　　　　　　　　　
　　晚上在舞的家裡。
　　靜買來生日蛋糕和玫瑰花。
　　靜說自己最喜歡這種紅的發黑的玫瑰。如果沒有，我不會退而求其次。我寧願選擇一束白玫瑰。
　　靜，你真勇敢。
　　在沒有退路時，人就會變得勇敢起來。
　　　　　　　　　　　　　　　　　
　　劍竟然煮的一手好飯。
　　辣子雞，雪菜肉絲，蝦醬通菜，涼拌小黃瓜。還有鯽魚蘿蔔湯。色香味具全。賣相極佳。
　　湯煮的很稠。奶油一般。喝一口。口齒生香。
　　靜大讚。我說劍，要不是舞搶先，我一定追你到海角天邊。
　　劍竟然會害羞。傻傻的看着舞直笑。
　　笑什麼笑，你牙齒很白嗎？舞揶揄他。
　　大家風捲殘雲一般，幹掉一桌子的菜饒。
　　靜懷疑劍的前世是個廚子。害的舞笑的差點斷氣。
　　劍老實的回答，自幼父母均是生意人。自己只好照顧自己。很小時已經會十幾種方便麵的煮法。在國外生活了近十年。這次回來，因為舞的關係，想留下來。
　　舞但笑不語。是的，現在，她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該吃長壽麵了。
　　舞望着熱氣騰騰的麵條。不禁感慨，哎，命比拉麵長。越拉越長。不知道哪天是盡頭。
　　劍又轉回廚房準備甜點。
　　　　　　　　　　　　　　　　　
　　門鈴驟響。
　　靜去應門。隔着防盜門，靜愕然。
　　舞走過去。一下子呆住了。原來是瑞。
　　多個香爐多條鬼。果然。
　　　　　　　　　　　　　　　　　
　　不能見面的時候，是一種折磨。一旦見了面，他們又彼此相互折磨。隔着門，象隔着陰界陽界。一時間，夢裡不知身是客。
　　昨天是再也回不去了。而今天已經邁着步子來了。
　　不能再逃避了，舞，請他進。還是靜首先反映過來。
　　舞拉開門。不知所措。誰也不知道下一分鐘會發什麼事情。
　　一段感情里有三個人，實在是太擁擠了。
　　舞，生日快樂。瑞送上偌大的禮品盒子。
　　瑞，妾美不如妻賢。錢多不如境順。靜硬生生的頂了一句。
　　舞，委屈自己，去成全別人的目光，是最愚蠢的。靜轉向舞。
　　是的，不得不攤牌了。不能再拖。拖死人了。
　　　　　　　　　　　　　　　　　
　　瑞很懊惱。看也不看靜，這裡還輪不到你來說話，管你是不是舞要好的女友。
　　靜想發作，想想也是。便收了聲。
　　舞剛剛想說點什麼。這時，劍從廚房端出甜點來。
　　人未到聲先出。舞？是不是有客人？
　　然後，只聽見盤子掉在地上發出的刺耳的破碎的聲音。空氣凝固了。
　　　　　　　　　　　　　　　　　
　　瑞看見劍，臉色由白轉紅，再轉黑。劍呆在那裡，臉色由青轉灰，死人一般。
　　還是瑞先摔門而去。沒有一個字。
　　然後，劍衝出門外。
　　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舞的心開始滴血。
　　靜摟住舞，輕輕撫摩她的頭髮。別哭，乖，自己對自己最清楚。
　　精衛當時為什麼要填海？靜，愛一個人，是有罪的嗎？
　　靜哽咽着。下巴抵住舞的發。
　　舞的淚爬滿了一臉。
　　是的。她不是舞，怎知舞的痛？淚，還是得從自己的眼睛裡流出來。
　　　　　　　　　　　　　　　　　
　　是夜。劍打來電話。對不起，舞，我不能再愛你了。你毀滅了我對這個世界所有美好的憧憬。我明天就回加拿大。我再也不要見你。
　　然後，是瑞。聲音冷的可以結冰。
　　舞，我永不永不原諒你。你可知道，劍是我的兒子。
　　　　　　　　　　　　　　　　　
　　電話懸在半空中。
　　舞實在太累了。從來沒有這樣累過。累的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了。只要身後有人輕輕推她一指，她便萬劫不復。
　　　　　　　　　　　　　　　　　
　　靜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人。
　　在舞25歲生日的夜裡。在舞的衛生間。舞用一雙長筒絲襪勒住喉嚨。結束了自己對這個不完美的世界所有的牽掛與不舍。
　　據說舞死的樣子非常好看，一點也不恐怖。嘴角逗留着令人匪疑的詭異的笑容。
　　從此以後，靜發誓永遠不再穿任何絲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