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巫走到槐花樹下，笑意盈盈，她說：“嗨，老大！”
風兒老大“嗯”了一聲，表示回答，繼續打他的太極拳。
小女巫毫不在意，她跳到最矮的樹枝上坐下，兩條腿在空中
隨意地盪啊盪。“嗨，老大！”她說，“昨晚下了好大的一場春
雨哦。我半夜三點二十八分四十五秒被鬧醒了呢，不過很快就又
睡着了。今天早上起來一看草都綠了，連我窗前那棵老槐樹都發
新芽了。你知道嗎，我整個冬天都擔心那棵老槐樹死了呢？你知
道的，我真的好喜歡我窗前那棵老槐樹噢！今年天氣暖和得早，
我覺得也許這個月月底，或者下個月月初，槐樹就會開花了。我
是很喜歡看到槐樹開花的，我告訴過你，槐樹開花的時候，我弟
弟就會回來看我。他離開那天早晨對我說，他要去很多很多地方，
他要走過很長很長的路，然後等到槐樹開花的時候，他就會回來
看我。”
小女巫停下來，低頭瞅了一眼風兒老大，風兒老大還是面無
表情，繼續打他的太極拳，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聽小女巫的嘮叨。
然而小女巫毫不在意，她換個姿勢，把整個身體靠在樹幹上，好
讓自己舒服點，接着她的絮叨。“嗨，老大！”，她說，“我認
為他今年不會回來看我了。地球那麼大，一定還有很多很多的地
方他還沒去過，一定還有很長很長的路他還沒走過。”小女巫輕
嘆一聲，把視線轉向遠方。在那裡，黑森林北邊，越過小鎮那條
唯一的河流，越過河流北邊黑黝黝的群山，究竟有多少有名字和
沒有名字的地方呢，究竟有多少有名字和沒有沒有名字的道路呢。
“嗨，老大！”小女巫呢喃着，“我昨晚還做夢來着呢。我
夢見槐樹開花了，我夢見弟弟樂呵呵地向我跑來呢。我正想抱他，
就被雨聲鬧醒了。”小女巫歪着腦袋，想了想，接着咯咯地笑，
“嗨，老大！你猜怎麼着？我在半夜三點二十八分四十五秒聞到
花香了呢，我真的以為是槐樹開花了哦！不料今天早上醒來打開
窗戶一看，嗯，原來是玉蘭花和桃花開了。”小女巫伸了個懶腰，
揉揉眼睛，解釋到“嗨，老大！我覺得我一定是睡得糊裡糊塗，
把玉蘭花和桃花的香味錯當成槐花香嘍。你認為呢？”
風兒老大終於停下來，一本正經地開口了。“半夜三點二十
八分四十五秒正下着雨，花怎麼會開呢？太早了點吧？再說，玉
蘭花和桃花根本沒有什麼香味，和槐花的味道更是差得遠。我看
你肯定是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呢。”
小女巫使勁地點頭，一臉崇拜地望着風兒老大，“哇，老大！
你好厲害哦！居然知道我在做夢。”風兒老大得意地一笑，繼續
練他的太極拳，卻不知道小女巫在心裡想：唉呀呀，其實我比你更
厲害呢！難得讓你第一次開口說話不帶之乎者也，還第一次說話超
過一句！
小女巫越想越高興，她咯咯地又笑開了。“嗨，老大！”她隨
手摺一根小樹枝朝風兒老大扔了過去，“我真喜歡和你講話。”
風兒老大再次停下來，莫名其妙地抬頭看看小女巫，又“嗯”
了一聲，繼續悶頭打太極拳。
小女巫騎上掃帚，飛到鏡子湖邊梳理好她的辮子，然後又飛回
黑森林裡那棵槐花樹上。“嗨，老大！”她說，美滋滋地，“我的
頭髮又長長了耶。從肩膀往下有三寸了。你知道的，女巫有一半的
法術來自頭髮。頭髮越長，法術越大。”
風兒老大第三次停下來，抬頭打量着小女巫，若有所思地開口
了。“我記得……，嗯，你以前的頭髮都長到腰間了。”
小女巫沒有回答。她歪着腦袋，低頭看着風兒老大。可是風兒
老大覺得她是在望向他身後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風溫柔地吹過，
親吻着小女巫額前有些凌亂的劉海。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女巫終於
開口了，語調平淡，“嗯，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所有的女巫都有一
個壞毛病，那就是，在傷心的時候會忍不住剪掉自己的長髮。所以
下次你看見一個女巫剪掉了自己的長髮，你就知道她正在傷心呢。”
“那麼，上次你剪掉自己長發的時候，該是也很傷心的吧？”
小女巫咯吱地笑了起來，“嗨，老大！”她抱着樹枝，調皮地
朝風兒老大扮個鬼臉說，“你真可愛！”
風兒老大悶悶地“哼”了一聲，繼續打他的太極拳。
“嗨，老大！”小女巫又換了一根樹枝坐下，繼續她的長篇大
論，“你覺得我弟弟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呢？唉，我覺得時間真的過
得好慢哦。雪花飄過桃花開，水稻熟完冬天到。每一年都是上一年
的簡單重複，了無新意。真的好奇怪啊，從前我和我弟弟在一起的
時候，每天都是嶄新的，每天的太陽都不一樣，就連呼吸的空氣也
仿佛和現在的不一樣。嗯，我也說不清楚到底哪裡不一樣，反正吧，
就是比現在好。”
小女巫停下來想了想，搖了搖頭，接着說，“嗨，老大！其實
也沒有那麼糟糕啦。呵呵。等到他回來以後，一切就會象從前啦。
他一定會給我講很多很多希奇的故事吧。他去過那麼多地方，走過
那麼多路，一定有很多很多神奇的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呢。真的，
其實也沒有那麼糟糕啦。今天早上我醒來打開窗戶，看到玉蘭花和
桃花都開了呢，連我窗前那棵老槐樹都發了新芽。我對你說過吧，
我整個冬天都以為那棵老槐樹死了呢。所以你該知道我看到它發出
新芽時是多麼高興啊！小的時候，我和我弟弟最喜歡爬樹上摘槐花
啦。我弟弟可好啦，總給我摘很多很多，滿滿的一竹籃子呢。今年
天氣暖和得早，也許這個月月底，或者下個月月初，槐花就該開了
吧。我弟弟離開那天早晨，他對我說，等到槐花開的時候，他就會
回來看槐花樹下的我。”
“嗨，老大！”小女巫很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真，
喜，歡，和，你，講，話！”
風兒老大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打太極拳，也不知道聽到沒有。
“嗨，老大！”小女巫突然驚呼起來，“你老婆終於給你買褲
子啦！雖然看上去怪怪的，不過有總比沒有的好。可是……可是，
你的襪子呢？你的襪子哪裡去了？難道你沒有襪子穿麼？！”小女
巫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驚醒了一朵雛菊兩朵紫地丁，驚飛了三隻烏
鴉四隻麻雀，還把黑森林上空染了好大一片藍色。
瞧，世事多麼古怪。那天早晨，小女巫本來打算去黑森林裡看
那個很帥的哥哥練南拳，可是走錯了地方。她走到那棵槐花樹下，
笑意盈盈，她說：“嗨，老大！”就這樣開始了和風兒老大的友誼。
在你的生命中，有沒有這樣一個小女巫呢？當你正忙得一塌糊
塗的時候，她走過來，笑意盈盈，她說：“嗨，老大！”如果走過
來的是我，一個藍裙子的小女巫，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嗎？你願意傾
聽我的嘮叨麼？你有看見我的小弟弟嗎？他說過，等到槐花開的時
候，他就會回來看槐花下的我。請你一定要告訴他吧，就說我會在
槐花開的時候，坐我窗前那棵槐花樹下等待着他。
你準備好了嗎？我就要向你走去啦，笑意盈盈，我就要對你說，
“嗨，老大！”了。那麼，你準備好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