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丈母娘說,起初不與女兒、女婿住在一起時,相處確實甚為融洽,前兩次見女婿,是分別在女兒、女婿共同派駐非洲、香港時,當時女婿還說,“將來有小孩,一定讓媽媽來照顧,我們的後代,必須同時適應中美兩種不同的文化”,讓她聽了倍感欣慰。
可凡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丈母娘說,1990年底移民美國後,她與女兒、女婿同住一屋檐下,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中美文化差異導致的問題,逐漸在日常生活中凸現,她萬般忍耐,努力“入鄉隨俗”,不經意間丟失了自我,譜寫了一首活生生的“媽媽三部曲”。
丈母娘說,雖然女兒想讓媽媽長期住在身邊,安享晚年,但女婿認為,結婚後應是夫妻的兩人世界,有她這個“第三者”住在家中,女婿“渾身每個細胞都不舒服”,為了女兒的幸福,她開始自覺扮演“畫中媽”的角色。每天丈母娘就如中國古代民間故事裡的“畫中人”一樣,趁他倆不在家的時候,趕緊把家中一切收拾停當、準備好可口的飯菜,等他倆一回家,她就自覺地鑽進“畫”中,不再吭聲。
添了外孫女、外孫後,家中的關係更加複雜微妙,丈母娘說,做“畫中媽”已不夠,她又扮演起“隱形媽”的角色。她得小心遵守女婿規定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譬如:廚房是主人的活動場所,幹活得“短、平、快”;一起共進晚餐時,食物得完全咽下後再說話,給外孫樹立好榜樣;不准說髒話;最關鍵的是,孩子是他們的,他們不在時,丈母娘可代為照看,他們一回來,丈母娘就不能再“插手”…
“隱形媽”的角色,讓丈母娘相當痛苦。她說,在中國,奶奶、外婆與孫兒、外孫,通常都形影不離,可在美國,只要女兒、女婿下班回家,她就得縮到一邊,連對外孫笑笑都不行,周末節假日的時候,她只能躲在屋子裡,透過百葉窗,偷偷地看着他們與外孫在院子裡嬉鬧。有一次,她與女婿一起去學校接外孫,見女婿在與其他家長聊天,她就向正在玩耍的外孫走去,突然,身後一個聲音響起:“奶奶,你不要這樣,我們在這裡,由我們負責…”
中美家庭對孩子教育方法的差異,亦讓丈母娘很不適應。丈母娘說,女婿多次囑咐她,永遠不要對外孫說“不”,以免孩子從小有壓力,產生挫敗感;還有一次,女婿、女兒帶外孫去海邊散步,結果外孫不小心摔在馬路牙子上,鼻青臉腫,連眉毛都摔斷了,回家後,她和女兒心疼得直哭,可女婿卻不允許她倆流淚,說不能在孩子面前顯露恐慌心理。
眼看矛盾越來越激化,丈母娘忍不住向女兒訴說她的痛苦,女兒卻回答:“你總不至於讓我與他離婚吧”。丈母娘聽了,痛心地說,“你變了,你變成了‘假洋鬼子’,魯迅筆下的‘假洋鬼子’,只能拄着文明的‘拐杖’,嚇唬路人,你卻能拄着文明的‘拐杖’,嚇唬你老媽。”
萬般無奈和痛苦之下,丈母娘說,她終於被迫離開,也就是說,這首“媽媽三部曲”,從“畫中媽”、“隱形媽”,最終演變為“滾 他 媽”。她說,其實她早知道,女婿經常以美國的傳統勸說女兒,說父母對子女盡責任後,子女不應再依賴父母,父母也不應再依賴子女,結婚後,父母可偶爾來兒女家做客幾天、一星期,但不能長期“賴”在兒女家不走,最終,美國的這種家庭“傳統”,在中美文化衝突中占了上風,她搬離不得不女兒家,女兒為此大哭一場,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