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三年，又逢春暖

兩年前（2020年），疫情初襲北美時，是二月。有大學同學來舊金山，我們為了保險起見，不敢去中餐館，找了一家美國餐館聚會，當時內心還嘀咕，會不會小題大作了，完全沒有想到疫情會到後來的程度，會持續這麼久。

2020年三月，舊金山頒布了居家令，開始了宅家上班的日子。為了解悶，開始在後院擺弄花草。那時每天早飯後會在後院鍛煉半小時，一邊踢腿，一邊欣賞在風中搖曳的樹枝，一邊敞開嗓門跟着手機唱歌，以為是在曠野，無人能聽到，直到某日鄰居對我先生恭維道，“每天在後院唱歌的是你太太吧，她聲音很好喔”,才趕緊打住。這一讚揚，窘得我不敢再繼續吊嗓了，製造噪音可不是我願意的！

日子像水一樣流走。在擔心，痛心，焦躁不安的心情中，2020年很快就過去了。奇怪的是，2020年的股市在三月份的狂跌後居然還漲了回來。這是始料未及的。三月下跌後，我和家裡的資深股民，老母親討論了幾次，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股市會上漲的理由，於是乎挽起袖子，第一次操作了自己的401K賬戶，在標普指數2700多時賣了些出來，防備繼續下跌。哪知道股市後來無來由地一路飈漲，又只好十分無奈地買了回去。一進一出，損失的銀子也懶得算了，家人平安，誰也沒有染病，就是幸運，其他的都不重要。

2021年7月開始，回到了公司上班，每天去大約6小時。日子變得繁忙起來，後院自然無暇光顧了，也不再有唱歌踢腿的逍遙時光。在家裡衣冠不整地上班一年多後，每天振作精神，穿戴整齊去公司，感覺也不錯，更何況還可以和同事見面，交流各自的生活，八卦一下公司的人事，小興奮一下。別小看八卦，按照尤瓦爾·赫拉利（人類簡史的作者）的說法，八卦的能力是人類（智人）這個物種能夠勝過其他物種的重要原因，呵呵！

也是2021年，見證了公司遭遇的失敗，我們最主要的小分子藥物三期臨床後沒有得到FDA的批准，不能在美國上市，丟失了美國這個最大的市場。一時間悲憤之情充斥了整個公司，員工們好一個“痛”字了得。公司股票一瀉三千里，跌掉70%。可憐有的同事在公司工作多年，指望靠着股票退休，不承想貪心了點，對我們的藥物信心也太足了點，一股也沒有賣出。如今股票縮水，退休計劃得推遲。當然，對於我們這些搞科學的，除了經濟上的損失，也不甘心藥的失敗，畢竟是這麼多年大家的心血。一個好藥，在世界上不少國家都被批准上市了的，就這麼灰溜溜地犧牲在美國了，FDA審批藥物的嚴苛，算是見識了。

藥物失敗的直接後果就是裁員。好在公司高層心腸不壞，裁員一事是雷聲大雨點小，嚷嚷了好一陣後，只裁了原計劃裁的人數的30%。據說裁員福利給得不錯，除了補助，還有幾個月醫保。被裁掉的人幾乎都很快找到了工作，有的還得到升職，禍兮福兮，誰也說不清楚。公司里有些人其實是盼着被裁，好拿筆錢走路，再換工作，可惜不能如願，不允許舉手申請被裁。

今年三月底是公司發獎金的日子，拿到了去年的獎金後，好些人加入了大辭職（great resignation）的浪潮，有幾日幾乎每天都有人道別。多年前剛到公司時，每逢同事換工作離開時，總有些傷感。現在幾乎無感了，走就走唄。往好的說，我這是活得更通達了。人生聚散無常，絕大多數的相識都只能陪伴一程。往不好的說，是變麻木了。不過，不管好壞，都是真實的人生體驗。

這兩年不能回國，國內的老人是我們最大的焦慮。父親有慢阻性肺炎，頻繁感染。兩年前，新冠之初，中國到處封城，全家對父親的頻頻發燒擔心得要死，怕他被拉去隔離。從那時開始，家裡就常備阿莫西林，父親一發燒就服用。後來阿莫西林不管用了，給他改用更厲害的抗生素頭孢。就這樣過了兩年。如今父親還是三天兩頭髮燒，頭孢用量也加大了50%，停藥不了幾天又得服用，像吃糖豆。上海封城的消息一傳到成都，家裡需要囤的貨除了食物就是老爹的頭孢。都知道抗生素吃多了不好，培養了抗藥性，但不吃也不行啊，別無選擇，尤其在當今的局勢下，躲過一劫算一劫！

母親在去年下半年突然血壓不穩，呼吸困難。一檢查，發現是心臟重度閉合不全。母親一下子被擊倒，身體和精神都垮了。高齡老人不能做開胸手術，只能藥物調理，用藥後似乎穩住了。最近，經華西醫院的心臟病專家陳茂調整治療後，母親的症狀有所改善，還恢復了患病前每天遛狗狗的活動，讓我寬心了不少。

疫情進入第三年，雖然已經不太擔心被感染上奧米克戎，回國探望父母還是遙遙無期。除了疫情，又爆發了俄烏戰爭，還時不時地擔心核大戰，真應了那句“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如今這世界已經大不一樣了，好多問題令人糾結，感覺無解。中國情況不好，美國情況也不佳。我歷來帶有比較多的理想主義情結，但看現在的社會現實，種族問題，治安問題等等都越發嚴重，不由得開始思考審視一些以前我認為“大逆不道”的觀點。如何才能在普濟他人（利他）與保護自己（利己）的矛盾中找到平衡點呢？由於想不清楚的問題太多了，對政治癒加厭惡。看着網上和微信里喧鬧的各種聲音，不想多發言，甚至不想多看那些令人不快的新聞。

所幸的是，又一個春天來了。走在山間，看着野花簇簇，翠綠滿目，呼吸着充滿生命活力的荒野空氣，無端地會振奮起來。每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每一株頑強生活在乾燥荒原的荒草，都補充着我的生命能量。春天，真好！

謝謝來訪，評論已關閉（瑣碎紀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