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要舉行婚禮了，幾乎什麼事都不用我們父母操心，都是她和未婚夫一起操辦的。但要求我必須做一件事，婚禮晚會上，在他們新婚夫婦跳完舞后，我與女兒必須跳第一支舞。這是美國的傳統

我問女兒：“可以不跳嗎？”

女兒回答，No。

我不會跳舞，但也不想學。

女兒發短信，告訴了我舞曲，最後選定電視劇“情深深雨濛濛”的主題曲，她小時候，我陪她看過許多次，太熟悉這個曲調了。

妻子幾次勸我練練跳舞，我說不用，反正我也不會跳舞，現學也不趕趟，實在不行，踩着旋律的點走唄。

那天拿着女兒發來的音樂，聽着聽着，突然發現上衣兜有一塊手絹，居然是來美國之前的，三十多年了，上海製造。我拿起來揮了一揮，挺好玩的。

女兒回來了，妻子催我們父女練一遍，遵命，我們走了幾步，女兒說，沒事，這個音樂，我和爸爸都聽了一百遍了，會跳。

當年，那個小女孩聽這個音樂時，我們一起跳舞了嗎？

印象模糊。

只有一團喜悅留在心中。

5月21日晚五點半，婚禮如期舉行。婚宴後，舞會準時開始。女兒和女婿跳了第一支舞，好美。女兒從小就學跳舞，我看了許多次，今晚，最美。

該我和女兒一起跳了。我發現自己忘了帶手絹。情急之下，拿起剛剛用過的白色餐巾，慌忙塞到西裝褲里，走到女兒身邊，牽起了她的手，女兒笑看着我，我卻一時精神恍惚，女兒剛剛學走路時，我就牽着她的小手向前走，並說，鹿鹿，別怕，爸爸領着你。今天，女兒對我說，爸，別怕，女兒帶着你跳。

熟悉的音樂聲起，“情深深雨濛濛……”，我摟着女兒開始跳了。女兒讓我跟她着在電視機前跳舞時，是幾歲？六歲，七歲。別傷感，今天是女兒大喜的日子，要讓她開心，大大地開心。

女兒真美，她帶着我輕輕地走，我們隨意地轉。轉着轉着，我從褲兜掏出了白色餐巾，順手一揚，全場發出驚嘆聲，女兒的臉笑開了花，我好像也跟上音樂的節奏，連揮餐巾的動作，也有點像二人轉了，或者，街舞。轉着轉着，我用餐巾擦一下女兒的腦門，女兒大笑，趁着她笑，我隨把餐巾扔到地上。沒想到，幾步後，女兒竟然順勢彎腰，撿起來了手絹，笑呵呵地擦我的頭。

全場又一次讚嘆聲。

那一刻，我忘記了女兒要出嫁，女兒也看不見老爸早就灰白了頭。

就一瞬間，刻骨的心酸突然襲來，心好痛。不，要歡喜，讓女兒高興，和她一起大大地歡喜。

我隨着音樂繼續歡舞。舞曲結束時，我緊緊抱着女兒說，鹿鹿，爸爸永遠愛你。祝你們永遠彼此相愛。

女兒說，我們會的。爸爸，女兒也永遠愛你。

2022.11.11. 深夜

追記5月21日的婚禮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