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鹽背後，最缺乏的是這個......

          范學德

        來夏洛特定居快兩個月了，幾乎天天都在小糖溪綠道上散步，一條長長的窄路。走着走着，有時就想到了芝加哥，我在它的郊區生活了三十二年，最近的二十多年，我也幾乎天天在一塊野地里散步，它被稱為Open Space（開放空間），是小鎮的一塊自然保護區，有五百多畝地吧。

          開放空間是一個大方塊，有五個入口與小區相連，從最東邊的入口到最南面的，沿着一條土路，要走將近兩千步，期間，還經過一片小樹林。

          今年三月中旬，雪剛消逝，地還是硬邦邦的，我獨自走進了林子裡，沒有人工修的路，被踩倒的野草，是鹿走過的吧。跟鹿走，再踩踩腳下的樹葉，不會是怕疼吧，枯葉吱吱地響。突然，兩隻大鹿出現在灌木林邊上，它們驚訝，我也驚訝。但它們跑了，我沒跑，看着它們跳起時後蹄騰空，屁股撅起，像移動的沙丘，我在戈壁灘上看過。它們這麼早就來了，驚嘆，驚喜。

          林子深處，幾窪水，大大小小，淺淺深深，還有紅色的灌木條站在水邊。大木頭，倒在這裡，那裡。橫倒，豎倒。這個樹幹被雷劈了嗎？燒的焦黑、發亮。好像是羅丹的雕像，有一個，又一個，不屈的奴隸，即便被斬首，但雙膝，絕不跪下。

          傳來小孩子的笑聲，叫聲。母親帶着幾個孩子也來到林間。他們找到了什麼？興奮地尖叫。我也差不點叫起來，啊，一棵野菜，就在落葉間，又一株，還有青草，綠了一小條。好好好，野鹿有吃的了。能不能吃飽啊？那年，那裡，那個小小年紀的我，也是在這個季節開始到野地挖野菜吃嗎？感謝正府，我沒有被活活餓死，只不過是餓得死去活來，來來回回，三年，將近上千個回合。

          幾日後，順土路穿過小樹林，走到路南邊的盡頭。興致還在，拒絕原路返回，沿着公路邊和野地之間的人行道向東走，十來分鐘後，來到大野地東邊的盡頭，它身後，豎立着一座座豪宅。突然，發現野地邊緣的野草去秋似乎被割過，兩米多寬，分開野地與民居的後院。從來沒走過，也不知道前面一米多高的野草是否也被割過，要不要走走？猶豫片刻後，走。

          多年來，都是從北面和西面看這塊野地，今天，無妨從東面朝西看，看看有什麼不一樣的風景。

          果真有，這一面的野地更開闊，小樹林赤裸，黑條條根根，擠成一座牆。一大塊野地，把一塊與一塊連成一體的，是野草，過了深秋，過了寒冬，枯草已經黃透，干透，但還挺立着，沒有倒下。好多水窪，沒想到這麼多。一窪水圓，一窪水長，一窪水上還結着冰，踩一腳，“咔嚓，咔嚓”，玉碎。還有一窪水長滿了青苔，眼下，綠色似乎深了少許，春天要來了。

          知道了，鹿兒曾在這裡漫遊，綠草沒過了它們的頭。還有，小龍蝦、小烏龜，也曾在這裡玩耍，離人更遠點，更多的自由。我雖然沒看到什麼特別新奇的景色，但就是那一份寥廓、靜寂，已經足夠，它已經緩緩入心。不錯，真不錯，這塊野地被命名為開放空間，它真的開放，容納樹木、荒草、小花、走獸和飛禽，此刻，也容納了我，容納我用不一樣的眼光注視着它不一樣的模樣。

2023.3.14，3.19記事

完成於2023.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