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春天,河北省深澤縣杜家莊村的杜大娘,正坐在昏暗的堂屋裡織布。
杜大娘的年歲並不大,四十多歲年紀,可頭髮花白,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蒼老的多。
幾年前,她的丈夫和兩個兒子,都相繼參加了八路軍,這都是她最牽掛的人,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丈夫和孩子都渺無音訊。
杜大娘一個人苦苦支撐着這個家,她不想親人們回來,連口熱乎飯也吃不上。
自從八年前,她13歲的小兒子杜博參軍後,杜大娘幾乎每天晚上都做噩夢,然後在睡夢中哭醒,再也睡不着,就這樣怔怔的發呆,一直到天亮,熬的眼睛都花了。
一個身材挺拔的解放軍戰士出現在門口。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杜大娘最怕看到這些人,他們都是武裝部的幹部,怕他們在自家院門口釘上一塊“光榮之家”的牌牌。
不過今天來的這個戰士久久沒有沒有說話,他兩眼怔怔的看着杜大娘,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杜大娘忍不住問道:你這個小(方言,xiao三聲拉長音)找誰啊?
“這裡是杜老暴家嗎?”年輕戰士有些遲疑的問。
杜老暴是杜大娘的丈夫,老暴是乳名,不是真正親近的人,根本不知道這個名字。
在得到杜大娘肯定的答案後,年輕戰士“噗通”跪倒在地,用膝蓋當腳走,跪爬到杜大娘身旁哭嚎道:“娘!娘!俺是杜博啊,你怎麼連俺都不認識了?”
杜大娘激動的從織機上站起來,都忘記了先邁哪只腳,直挺挺的摔倒在地,她顧不上許多,連忙跳起來,雙手捧着兒子的臉看了又看。
也難怪杜大娘認不出兒子,杜博參軍的時候,還是個骨瘦如柴的少年,現在變成了英武挺拔的青年。
杜大娘終於認出了兒子,語無倫次的哭喊道:“兒啊,俺的兒啊,你可回來啦,你爹和你哥,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杜博不想讓母親傷心,就岔開話題問道:“咱家房子呢,你怎麼住在草屋裡”。
杜大娘終於有了傾訴對象,她家的房子,幾年前被鬼子給燒了,杜大娘也被扎了一刀,躲在死人堆里,這才僥倖撿回一條命。
杜博回家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村。
杜家莊村只有一百多戶人家,卻有300多人參加八路軍,像杜博這樣,家裡的適齡男人全部參軍的現象,在村子裡非常普遍,可是這許多年來,杜博是第一個回來探家的。
村里所有的人,都想從杜博口中,打聽自己親人的下落。
杜家莊村的情況很特殊,參軍的戰士遍布我軍四大野戰軍,杜博只是四野的一名炮兵營長,不可能知道所有戰友的信息,只能用言語安慰鄉親們,說戰友們離家太遠,暫時還不能回來。
另外杜博還聽說了一件事,所有犧牲的烈士,縣裡都補助500斤小米,但是村裡的鄉親們都拒絕領回這些小米,他們執着的認為,只要不領米,他們的親人,就還活在人世間。
這種現象非常普遍,在區公所里,沒人認領的小米堆積如山,達到2萬多斤。其中僅杜博的堂兄杜欣家,就有1500斤小米沒有領。杜欣的母親寧肯去討飯,也不願承認親人已經不在人世的現實。
杜博1928年出生,他十歲那年,八路軍冀中根據地正式成立。
冀中根據地位於華北平原腹地,囊括了大運河以西的38個縣。在無險可守的平原地區,與裝備精良的日寇作戰,八路軍往往要付出更加沉重代價。
不屈不撓的冀中百姓,為了反抗日寇的侵略,他們前赴後繼,把一批又一批的青年,送上抗日最前線。
參軍的年齡,從17歲到35歲,很快就放寬到15歲到55歲。
到了1941年,在冀中根據地的農村,很少再見到青壯年男子。
深澤是個小縣,抗戰時期,全縣總人口只有七萬多,卻有8000多人參加了八路軍。
到了1940年左右,由於犧牲太大,部隊開始大量招收女兵,不過招收女兵的條件很嚴格,一直也沒有放鬆。當時杜博年齡太小,只能參加兒童團。
直到他離休多年以後,還能唱出在兒童團時的宣傳歌曲
“冀中平原出好漢,
模範事跡說不完,
英雄不光男兒漢,
聽俺唱唱花木蘭…
抗戰殺敵親兄弟,
上陣都是姐妹兵。
男子賽過趙子龍,
女娃勝似穆桂英。”
1941年春天,八路軍攻打日軍重兵防禦的深澤縣城。
最後整個縣城只剩下一座地堡沒有被攻克,期間還擊落了一架日軍轟炸機。可最後攻城部隊還是功虧一簣,傷亡實在太大了。那個擊落日機的戰鬥英雄,連個名字都沒留下。
到了這年秋天,抗大二分校到冀中根據地招生,準備招收18~20歲的學員1000名。
冀中根據地沃野千里,人口稠密,招收1000名學員,平均每個縣還不到30個,完成這個目標應該是輕而易舉。
可是過了整整半個多月,符合條件的報名者寥寥無幾。
最後抗大不得不放低招生條件標準,13歲的杜博,從此成為抗大的一名學員。
可是即便如此,抗大在冀中根據地只招收到600多名學員,其中超過半數是女的。
杜博在抗大學習兩年後,1944年底,延安炮兵學校正式組建,校長郭化若。
杜博是延安炮校第1期六隊的學員。整個炮兵學校異常簡陋,全校只有18門不同型號的火炮,都是從戰場上淘汰下來的。
學校一共有10個學員隊,每個學員隊150人。杜博在學校待了將近一年,學了滿腦子的理論知識,卻連實彈射擊的機會都沒有。在延安,炮彈是個稀罕物。
日本投降以後,炮兵學校的學員們在延安禮堂集合,上級首長向他們下達了進軍東北的命令。
出發前,郭校長動情地對大家說:日軍在東北經營了十幾年,投降後留在東北的大炮就有3000多門,這些大炮等着它們的新主人,也就是在座的各位。
就這樣,這些沒炮的炮兵,只帶了12支手槍,滿懷憧憬的上路了。
在路過太行山時,炮兵學員們受到劉鄧首長的盛情接待。
炮兵學員們再次出發時,隊伍明顯短了一截。炮兵學員都是難得的技術人才,其中有150名學員,被劉鄧首長強行留下了。
再路過晉察冀抗日根據地時,又被聶司令員留下150人。
11月中旬,這些衣衫襤褸,被凍得瑟瑟發抖的炮兵學員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本溪。結果大家大失所望,傳說中的3000多門大炮,一門都見不到。
101首長在歡迎大會上說:大炮需要以後從敵人手中去奪。
歡迎會結束以後,1200名炮兵學員被一分為四,一部分繼續在炮兵學校深造,一部分去了炮兵旅,還有一部分去學飛行,杜博當時覺得自己挺可憐,被分配到吉林海龍縣(梅河口市)山城鎮,在區政府當秘書,搞地方工作。
杜博是苦孩子,自幼就有種地的經驗,腦瓜又活,把工作幹得井井有條。
第二年5月,杜博接到命令,讓他到位於通化的東北民主聯軍炮兵學校報到。
當時海龍縣的地方幹部,都捨不得他走。可血氣方剛的杜博,聽說繼續讓他干炮兵,一顆心早就飛走了。
來到通化,杜博才知道,由於四平保衛戰失利,東北民主聯軍炮兵學校,需要從通化轉移到牡丹江。
杜博沒當成炮兵,先變成了運輸兵,靠肩扛人抬,愣是把炮兵學校教學用的20多門大口徑火炮,轉移到千里之外的牡丹江。
來到牡丹江後,杜博在炮兵學校的屁股還沒坐熱,就被分配到東北民主聯軍三師八旅,當了炮兵連長。
這支部隊的前身是新四軍三師八旅。1946年九月,三師八旅被正式改編為東北民主聯軍第二縱隊,第八旅被改編為第四師。
三師七旅是主力,被改編為六縱16師,這個旅有個炮兵營。
二縱政委耍了個心眼,把炮兵營一分為三,三師的三個旅,一個旅分一個炮兵連。三師的兩個旅留在二縱,這就等於二縱有了兩個炮兵連。
二縱四師的炮兵連裝備寒酸到了極點,一門德國造的克虜伯山炮,兩門日本四一式山炮,還有一門美制的75榴彈炮,這是四平保衛戰時,從廖耀湘的新六軍手中繳獲的。
大家都知道這種炮的威力大,可沒人會使。這才把杜博調來當連長。
美中不足的是,杜博的炮兵連還缺少一個測距儀。
當年延安炮校才有一個當教學器材,寶貝的不得了,平時由校長保管,學員們只有學習如何使用測距儀時,才有上手的機會。
時來運轉,上級給杜博派了一個警衛員韓林峰。韓林峰的腰間,掛着一個有錢也買不到的測距儀。
韓林峰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只是說這是四平保衛戰時,保一旅的戰士從蔣軍新一軍手中繳獲的。
來炮兵連之前,首長把測距儀交給韓林峰,說這玩意兒炮兵用得着,就算給你的“嫁妝”了。
結果韓林峰的“嫁妝”,第2天就派上了大用場。
當時二縱四師的主要任務是剿匪,西滿地區的土匪武裝非同一般,不但人數多,而且裝備精良,有些土匪武裝甚至裝備了重炮、坦克和飛機。
這天中午,2000多名土匪,在河邊臨時休息。被炮兵連發現了。
炮兵連指導員郭冷是個老兵了,他根據經驗,目測炮兵陣地距離敵群有5千米左右。
可是杜博用測距儀測了一下,3520多米。
郭冷有些不相信,可是那門美國炮只有杜博會用,就讓他打一炮試試。
結果第一發炮彈就準確命中敵群,土匪們被炸得鬼哭狼嚎,四散奔跑。
炮兵連再接再厲,又連續發射了100多發炮彈。土匪們走投無路,只能繳槍投降。
杜博一戰成名,在炮兵連,再也沒人敢看不起這個剛滿18歲的小連長了。
這次戰鬥炮兵連還有個意外收穫。這伙兒看似不起眼的土匪,竟然還掌握着一個日軍遺棄的軍火庫。
倉庫里有二十多門火炮。這些火炮都遭到人為的破壞。
這種事難不倒杜博,他拆拆補補,炮兵連一下就增加了18門火炮。
可惜好景不長,二縱三個主力師中,六師還沒有炮兵連,於是從杜博的炮兵連,一次就抽調走了10門火炮,還有一個排的炮兵,讓杜博心痛了好久。
東北民主聯軍的炮兵部隊發展很快,炮兵的訓練水平,有些跟不上發展的節奏。
1947年1月,東北民主聯軍六縱攻打德惠城。
剛剛組建的炮兵團,一頓亂轟,沒有摧毀既定目標,反而誤傷了不少自己人。
氣得洪司令員破口大罵:不打敵人打老子,炮兵有叛徒。
這句話對炮兵的傷害很大,以後步兵再看到炮兵,就說你們一邊涼快去,別再給我們添亂。
各部隊開始大力發展人工爆破。尤其是六縱17師,把人工爆破玩得爐火純青,也為自己贏得了“攻堅老虎”的美譽。
炮兵部隊也想知恥而後勇,可這是技術兵種,難以一蹴而就。
很快,炮兵就找到了能夠迅速提高戰鬥力的辦法。就是到俘虜中去挑選。
在東北作戰的蔣軍,大都是全美械的精銳部隊,尤其是新一軍和新六軍,位列蔣軍五大主力之首。普通的士兵都要求是高中畢業,接受過美國教官的訓練。
尤其是他們的炮兵,訓練水平之高,讓杜博這種炮兵能手都自愧不如。
這些俘虜兵有文化,思想進步,非常容易接受改造。
對於被俘的蔣軍官兵,一般連職以上,就發路費遣返回家。但是對炮兵,就沒有任何限制。
杜博做了炮兵營長後,手下有個姓潘的連長,四十多歲,原來是蔣軍71軍的炮兵團長。
四平攻堅戰時,這位潘團長的炮火,竟能對東北民主聯軍二縱炮兵營實施壓制。
二縱司令員勃然大怒,派步兵把潘團長的炮兵陣地給端了。
潘團長拒絕投降,要是個步兵團長,就直接在戰場上解決了。可杜博說:這傢伙是個人才,說什麼也不能讓他跑了。
誰也不知杜博用了什麼辦法,反正三天以後,這位潘團長就心甘情願的做了杜博的手下。因為他技術好,很快就提拔做了連長。
半年後,潘連長被炮縱司令員朱瑞看中,調去炮縱做團長。
這位潘團長有情有義,臨分別前,將一份手寫的珍貴資料,作為禮物送給了杜博。
後來這位潘團長,又親自出馬,說服了蔣軍四個炮兵連發動戰場起義,包括所有的人、炮、車、馬、炮彈等全部。
這些起義的炮兵只有一個條件,就是要求加入杜博的炮兵營。
有個炮縱首長指責潘團長“吃裡扒外”,這位團座大人,直接去找朱瑞,要求回二縱四師,繼續做他的炮兵連長。
朱瑞和101首長親自出馬,對潘團長曉之以理,才讓他打消了離開炮縱的念頭。
杜博的炮兵營在東北民主聯軍中出了名,遼瀋戰役結束時,全營十個炮兵連加一個高射機槍連,總兵力一千多人,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炮營的編制。
裝備的火炮也煥然一新,其中超過一半都是美制的。
也不是所有的解放戰士素質都那麼高,有個叫李興武的參謀,以前是蔣軍碭山炮校畢業的,軍事素質高,人也精明。
被分配到杜博的部隊後,經常跟人講起他從前營私舞弊的手段。把炮彈的彈頭拆下來,將彈殼裡的火藥倒掉,裡面裝上米或者鹽,走私出去賣給老百姓。
蔣軍的檢查站,即使知道其中有詐,也不敢多說什麼。
這在蔣軍的炮兵部隊,幾乎成為公開的秘密。
杜博馬上把這個消息向上級做了匯報,也受到了重視。經過細緻的檢查,發現東北野戰軍的炮兵部隊中也有類似現象發生。
經過這次大檢查後,這種事情再也沒有發生過。
在解放天津的戰鬥中,杜博的炮兵營在壽豐麵粉廠,繳獲了一個連的炮兵裝備,四門榴彈炮,一百多名士兵,80多匹馬,還有幾輛滿載彈藥的卡車。
最讓杜博感到意外的是,在戰鬥中,這些火炮沒有發射過一顆炮彈。
投降的炮兵連長說:開戰前,他往城外解放軍的炮兵陣地上看去,那炮多的像樹林一樣,如果自己敢打一顆炮彈,那解放軍的炮彈還不就像雨點般砸過來,連屍體都找不到。
平津戰役結束後,杜博的炮兵營,總兵力達到1600多人。
部隊在滄縣舊州鎮做戰後休整,在春節期間,四野指揮機關,組織了一大批在戰鬥中表現突出的基層幹部,到北平參觀。
乍聞熟悉的鄉音,也喚醒了杜博的思鄉之情,將近10年了,自從13歲離開故鄉,這許多年來就斷絕了所有故鄉的消息。
杜博請假後,興沖衝着踏上了回家路。
近鄉情更怯,無數次出現在睡夢中的景物,是那樣的熟悉而又陌生。
村子裡看不到成年男子,一些在街邊玩耍的孩童,用異樣的目光盯着一身戎裝的杜博,然後受驚般的散去,飛奔回自己家中報信去了。
杜博憑記憶,找到自己的家,曾經的三間土坯房都蕩然無存,在原來的位置上,只有兩間有些破敗的茅草房。
杜博一陣心酸,他臨來之前,有人通知他,他的父親和大哥,都在戰鬥中犧牲了,現在家裡只剩下母親一個人。杜博實在沒有勇氣,向母親提起父兄的消息。
經過了回家後的驚喜,母親又變得滿腹狐疑,她上下打量兒子,還下意識的伸出手來捏一下他的手腳。直到最後才確認,她的兒子完好無損。
在此之前,村里也有不少人回家來,他們都是在戰鬥中受傷致殘的。
杜博回家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村子,一向冷清的院子突然變得熱鬧起來,鄉親們都來打聽,他們親人的消息。
尤其是杜欣的母親,拉着杜博的手,一臉的哀求,請杜博無論如何,也要給她一個答覆,她的丈夫和三個兒子,現在到底在哪裡。
杜博知道,當地所有犧牲的烈士,家屬都會得到500斤小米的撫恤,杜欣的母親,已經有資格領到1500斤小米,可是這個倔強的女人,一直拒絕承認現實,她認為自己只要不去領回小米,她的親人們就能平安歸來。
區公所也來人了,一個看上去挺精明的小伙子,年齡比杜博還要大幾歲,他認真的問杜博現在是什麼職務。杜博回答自己是炮兵營長。
那人一臉的不屑道:“參軍十年才混了個營長,如果我有你那機會,至少也是個團長了”。
對於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論,杜博懶得爭辯,只能付之一笑。
後來那人又問杜博這個營有多少兵。杜博如實回答道:有1600多。
對方先是一臉的詫異,進而又露出一絲的不屑,然後起身告辭。
幾天后,有個流言在鄉親們中間開始傳播:杜博說謊了,一個營的編制最多也就五六百人,可他連一個營多少人都不知道。
杜博聽說後只能苦笑,他實在無法跟大家解釋,為什麼四野各部隊的編制,會比規定名額大了許多。
很快,杜博歸隊的時間到了,村裡的男女老少都來為他送行。
杜博的母親拉着兒子的手,眼淚汪汪的道:兒啊,俺知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你要走,娘也攔不住你,只是你見到你爹,告訴他一聲,仗打完了,也該回家了,這個家,不能沒有男人啊!
杜博強忍淚水,沒有把父兄犧牲的消息告訴母親。
杜欣的母親也送出五六里遠,最後她猶猶豫豫的對杜博說:你叔和你三個哥哥,當年一走都杳無音訊,我也不期待他們有多大的出息,只要活着,哪怕只剩個肉骨碌,好歹也回家裡,俺養着他們。
杜博知道叔叔和兩個兒子都犧牲多年,只有杜欣,聽說他在華北野戰軍當了營長,平津戰役後,杜欣的部隊去攻打太原。
所以杜博安慰嬸嬸說:俺叔和另外倆哥都去了遠方,暫時沒有他們的消息。三哥杜欣在太原,也做了軍官,等仗打完了他就回來看你。
4野大軍南下以後,杜博的炮兵營來了一位新的教導員左光遠,比杜博大幾歲,最大的特點就是身體好。
二次渡江戰役後,整個炮兵營1600多人,除了左光遠和一連長吳德勝,全都得了瘧疾,俗稱打擺子。
除了得病的以外,還有更要命的暑熱。有不少戰士,就因為中暑犧牲了。
南方氣候悶熱多雨,道路泥濘難行,負責馱載大口徑火炮的戰馬,開始大批的死亡。炮兵營的戰士們,只能將火炮拆開,靠人抬肩扛來跋山涉水,不但效率不高,而且有些大口徑火炮,根本無法單獨使用人力進行機動。
無奈之下,杜博只得將三個重炮連留在湖南,經過精簡的炮兵營,只剩下1200多人。
在廣西剿匪時,那裡山高林密,車馬無法通行,炮兵營包括營長在內,每人都至少要背負兩發炮彈。
苦是苦了些,可是無論多頑強的土匪,只要炮兵一到,連續轟上幾炮,他們就乖乖的投降了。
杜博的炮兵營後來參加了抗美援朝戰爭,全營犧牲了148人,都是多年生死相隨的好兄弟,這件事提起來就讓杜博心痛不已。
不過在朝鮮戰場上,杜博見到了他手下的另一位團長韓林峰。
韓林峰當年是杜博的警衛員,在解放天津的戰鬥中,韓林峰眉心中彈,身負重傷的他,被送到後方醫院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抗美援朝5次戰役後,杜博的炮兵營在朝鮮順川郡休整,有個人民軍的上校團長趕來慰問,見面一看,原來是韓林峰。
韓林峰是朝鮮族,傷愈後就參加了人民軍。
時年23歲杜博營長,竟然培養出兩個大名鼎鼎的團長,他的這段傳奇經歷,也在志願軍中被傳頌一時。
1952年,杜博凱旋迴國,通過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得知他的堂兄杜欣,早在幾年前的蘭州戰役中犧牲了。
1955年冬天,杜博再次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他的母親拉着他的手,死活不肯讓他再離開。
問及杜欣的母親時,大家都說:“那女人倔強的很,在鄉里有2000斤小米不肯領,卻拖根棍子出外討飯去了。”
唯獨杜博的母親卻說,你嬸子討飯去了蘭州,她想把杜欣找回來。只要不領那500斤小米,她掛念的人就能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