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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衡陽“凌辱醫生案”調查
送交者: 九曲 2002年05月24日14:36:11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事發

  2002年5月11日凌晨4時半,湖南衡陽,南華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下稱附一院)急診科。值班醫生曾斌被一陣吵鬧聲驚醒,她發現一名老者在大廳里當胸將小護士薛永姣的衣領揪住,大聲呵斥;值班醫生袁小平被一個紅衣女人死死揪住,打了一個耳光。

  大廳的過道上,大約二十多人緊緊向袁小平圍攏,為首的幾個人,頸上戴着柱形的金項鍊,手腕上纏着一圈鐵鏈,鐵鏈的一端環扣在大拇指上,高聲嚷:“打死他,打死他!”

  曾斌意識到有人鬧事來了,趁人不注意,徑直朝醫院大門口跑去,在保安室借了一個手機撥打110報警。

  一個手腕上纏有鐵鏈的青年抱起護士站辦公桌上盛有消毒液的大搪缸狠狠砸在袁小平的頭上;緊接着一個更大的器皿擊中袁的右耳,血流了出來。沒等袁叫出聲來,先前抓住薛永姣的老者抄起5個金屬夾朝袁的頭上猛擊。外面不斷有人進來毆打袁小平。

  事態愈演愈烈,最終釀成一場規模罕見的醫患衝突,造成醫生慘遭侮辱,此事迅速引起巨大反響。

  

  導火索

  3歲小孩尹麟的死亡是這場暴力行為發生的直接原因:

  當天半夜零點剛過,尹麟的父親——衡陽市珠暉區酃湖鄉大眾村村民尹盛軍和妻子黃叔珍帶孩子來附一院急診科就診。尹麟咳嗽發燒已有兩三天,此前曾在當地另外一家醫院就診過,但沒見好轉。

  尹盛軍夫婦來時,袁小平正在休息室睡覺。護士薛永姣接待了他們夫婦,說要先給孩子量體溫,由於薛的護士站沒有體溫計,只好由尹盛軍夫婦帶着孩子到另外的科室量了體溫。這個過程用了半個小時,使尹盛軍夫婦頗為不快。

  零時30分,袁小平被叫醒。據黃叔珍說,她拿孩子以前的病歷給袁小平看,可袁“看都沒看”就把病歷推向一邊,也沒有對孩子進行檢查,便馬上叫護士給孩子“輸氧、輸液”。

  事後袁小平對記者解釋說,他當時憑經驗一眼就發現孩子病情危重,按照急救慣例,醫生應該先對病人進行搶救再進行檢查。

  而尹盛軍夫婦一直認為孩子的病情不是很嚴重,因為護士量出尹麟的體溫是38.3攝氏度,屬中度發燒;孩子來時還在叫媽媽,還唱了歌。

  尹盛軍對記者說,護士給孩子輸液的時候,袁又回休息室睡覺去了,這使他們疑心袁對孩子的病情漠不關心。而袁事後辯解說,他當時並沒有去睡覺,而是去看別的病人去了。

  薛永姣說給孩子輸的是葡萄糖,但夫婦倆懷疑這是別的液體,黃叔珍說:“當時我問了很多遍,袁醫生和護士都沒有開口。”

  而袁小平認為當時忙着搶救病人,誰顧得上回答這個“很常識”的問題?

  記者很詳細地調查了搶救的整個過程。據袁回憶,他們先後給尹麟使用了多種藥物:輸液後靜脈推注了強心劑西地蘭和利尿劑,肌肉注射了菲那根,又分別靜脈推注了地塞米松、安茶鹼。

  據了解,安茶鹼的使用在醫療界存在一些爭議,如果是兒童,劑量要注意,不慎可能導致病人死亡。但是因為它對抑制哮喘有很好的作用,在臨床中還是被很多醫生廣泛使用,特別在搶救時更是常用。

  袁和薛相信他們的藥物和操作程序都沒有錯誤,因為“這裡是正規醫院,是湘南最好的醫院之一,護士都經過了嚴格的培訓”。

  護士對尹麟進行的最後一項搶救措施是在屁股上打了一針“安定”,在此之前,孩子出現了比較危急的狀況。“安定”打下去後,黃叔珍看見孩子口吐白沫,兩眼發直,便哭喊起來。尹盛軍急忙催着護士叫來袁醫生,袁給尹麟做了胸外按摩後,宣布孩子不行了。

  尹盛軍夫婦對記者說,這個結果對他們來說猶如晴天霹靂,尹盛軍當時就暈過去了,而黃叔珍兩腿一軟,抱着孩子哭喊着求袁醫生“救救我的毛毛(孩子)吧”,而袁則生硬地將黃推開了。

  但袁認為這個情節純屬虛構,因為尹麟當時躺在病床上,怎麼可能由黃抱着?

  凌晨2時剛過,醫院給尹盛軍夫婦下達了尹麟的死亡通知書。

  尹盛軍用手機給他父親尹吉國打了一個電話後,就帶着妻子回家了。凌晨2時半,急診科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尹盛軍的叔叔尹吉久,一個是留分頭拿公文包的人,此人後經當地警方調查,是尹盛軍同村的村支部書記。

  “分頭”出面交涉,提出要將死者未用完的藥物予以保留。袁當時以人格作保答應了,並轉告了值班護士。

  凌晨4時,尹盛軍的父親尹吉國和姐姐尹盛美、妻弟黃叔軍等趕到急診科,恰好看見護士薛永姣將插在尹麟身上的輸液針管拔下,他們大怒,急聲喝止。

  薛永姣事後解釋說,她當時在作屍體料理,按照慣例,患者死亡後要進行常規料理,拔除身上所有的輸液靜脈通道。

  隨同尹吉國一同前來的還有酃湖鄉衛生院一位蔡姓院長,根據事後警方的調查,他來的目的是幫尹吉國父子查看尹麟的死亡原因。

  當蔡看到輸液管已經拔下,藥物已經封存起來,便兩手一攤,說:“現場都已經破壞了,我看不出來了。”尹吉國聽到這話以後,轉身就抓住了薛永姣的衣領,而尹盛美則情緒激動地抓住了袁小平。

  尹吉國責問袁小平為什麼要把藥物換掉,袁急忙解釋,說他們沒有將藥物換掉而是將它封存起來了。尹不信,要袁拿出一個解決辦法來。袁說他已經通知了總值班,總值班打電話回來說,院長不在,他做不了主。

  尹吉國因此被激怒,當時就動了手。

  5時許,醫院保衛科一位姓許的科長、醫務科一位姓夏的副科長聞訊趕到現場,但也沒能解決問題,因為“院領導不在”。

  

  “110”來了又走了

  許、夏二人來到後不久,衡陽市公安局石鼓分局110出警大隊大隊長劉新民接到市110指揮中心的命令,率一位姓周和姓毛的民警趕到了現場。

  此時袁小平已被打得渾身是血,他從尹吉國的控制下掙脫出來,向一位民警靠攏,並抓住該民警的手求救。袁的眼鏡被打掉,眼睛又被消毒液灼傷,不能仔細看清楚該警察的五官,只依稀記得他是個中年人,穿着警服,個頭偏矮體型偏胖。

  令袁驚駭的是,該警官竟然對他的求助無動於衷,不但沒有制止打人者行兇,反而和一個打人者一起將袁抓住該警官的右手掰開。

  據當時目擊了事情經過的一些醫生和病人家屬說,他們看見那名警官還和打人者中一名個子矮矮的、穿黑色夾克留平頭的人握了手,那人脖子上戴着柱形金項鍊,腋下夾着一個公文包,看起來是那群打人者的頭頭。

  5月16日下午,衡陽市110指揮中心一位姓李的主任接受記者採訪時說,根據他們的調查,110指揮中心是在凌晨5時44分接到一個醫生報警的,1分鐘後,該中心通知了石鼓分局出警,5時55分,該中心接到三位民警在現場的反饋信息,說並沒有發生打架鬥毆,雙方比較平靜,看來是一起醫療糾紛,不屬於110管轄的責任範圍,請示是否離開現場。調查顯示,三位警官從出警到離開現場一共只有10分鐘的時間。

  事後三名警官在接受調查時誰也不承認和打人者握了手,但石鼓分局一位副局長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跟警官握手的那人是大眾村的一位村支部書記。該局長沒有向記者透露村支部書記和握手那名警官的姓名。

  三位警官離開後,袁小平被尹吉國等人拖進急診科內科診室。在袁用自來水沖洗眼睛的時候,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袁的背上。袁小平說,趕回醫院的尹盛軍當時掐住他的脖子,問袁“想選擇怎麼死、什麼時候死”。

  袁小平在昏昏沉沉中感到自己的上衣被剝掉,耳邊只聽見有人喊“打”,幾名年輕人將他踢倒在地,拳腳紛紛落在他身上。目擊者看到,黃叔軍用手纏鐵鏈的拳頭朝袁後頸猛擊,後經證實,此擊導致袁的顱底骨折、頸椎錯位。

  護士薛永姣、劉新虹流着眼淚目睹了這一切,她們用拳頭捂住嘴巴,不敢哭出聲來。

  

  抱屍遊行示眾

  早上6時多,一些病人和醫生陸陸續續來到醫院,他們吃驚地看見,袁只穿着褲衩,裸露着上身和大腿,赤着雙腳,雙手抱着一個小孩的屍體在醫院的樓群之間來回遊走。

  袁的身後跟着神色不善的一群人,他們強迫袁走一步叫一聲“是我一針打死了小孩”。有一個人拿着棍子,袁走一步,那人就在他的腿上打一棍子,還不時強迫他跪下來。

  袁說,當時他神志不清,恍恍惚惚,身上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只是內心深處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恥辱感。

  這樣的情景一直持續到上午9時多,很多醫生見證了這個場面,急診科護士長黃春蓮告訴記者,她一進醫院就看見幾個人在“噼噼啪啪”地打袁醫生的耳光,她說,這個時候她看見的袁醫生已經不是平常那個溫文爾雅的副教授和主任醫師了,他臉上紅腫,血跡和灰塵混在一塊,不像個人樣了。黃說,她當時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一些病人和家屬看到這一幕也感到心酸,有人聽到一位老年患者流着眼淚不停說:“造孽呀,這簡直是在造孽呀!”

  袁小平事後回憶說,打人者逼他抱着屍體去找院長,他不肯,引來了他們更加猛烈的打罵。

  一些病人和醫生看不過,說了一些勸解的話,也挨了打罵。40多歲的黃春蓮因為說了一句“有話好好講,為什麼要打人”,被一個手纏鐵鏈的人追上打了十幾個耳光,黃說,她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一個受人尊敬的護士長,卻被一個和她兒子年齡一樣大的人打耳光,那種痛心和恥辱,沒有任何語言能夠表述。

  上午8時多,上班的醫生越來越多,打人者似乎打紅了眼,開始對其他的醫生進行攻擊。急診科大樓的所有門道都被打人者封鎖,急診外科醫生戴小明、B超室主任丁振東、護士長黃春蓮、劉衛星以及外科醫生劉志文被關在急診科大樓里,打人者用鐵鏈、棍棒、醫療器械對醫生們一陣猛打,結果劉志文的鼻梁骨被打斷,其他人也受了輕重不同的傷。

  事後經過調查,當天一共有十幾名醫生被打傷。

  

  “110”為何不出警

  袁小平的慘狀激起醫生們的憤怒,為袁小平站出來的醫生越來越多。醫生們事後告訴記者,作為同事和同行,袁小平受到的傷害和屈辱他們感同身受。

  但是醫生們發現,打人者一方的人數也越來越多,旁觀者聽見那些手纏鐵鏈的人不停地打電話:“快把兄弟們都叫來”。到8時半左右,打人者的人數不斷增加,人們看到附一院的門口不斷有一些年輕人從出租車和麵包車跳下,其中一些人手裡拿着棍棒或者刀具。綜合眾多醫生提供的情況,到最多時,打人者人數超過了100名。

  醫生們對記者說,讓他們不解的是警方接警後沒有制止打人者的暴行。

  很多醫生指證,從石鼓公安分局110巡警走後一直到8時許,他們不停地在打110報警,但是卻沒有人看見110巡警再來過。

  急診科主任黃芳順說,他連續五次用手機打110報警,而當時的接警員一聽是附一院醫生求助就把電話掛了。

  護士長黃春蓮說,7時20分,她在急診化驗室撥打110報警,接警員說,110巡警已經到過你們醫院一次了,你們醫院領導一個都沒有出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黃在電話中很着急地說,“我們的醫生馬上要被打死了”,而接警員只說了一聲“叫你們院領導打電話過來”,就把電話掛了。

  黃此後又連打三次,都是這樣的情形。黃說自己當時有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感,“我們的袁醫生只有被打死了!”

  衡陽市110指揮中心事後向記者提供了一份當時的接警記錄,除了5時44分接到的報警電話外,記錄上面只有3個報警電話,一個是7時46分附一院值班室號碼為8279288的電話打來的,說有人打傷醫生,請求援助,當時接警員是小金,她於7時47分通知了青山街派出所,所里回報,有三個所領導已帶了三個民警到醫院去了。第二個是8時32分,附一院黨委書記王秀娥打電話報警,接警員小劉告訴她,青山街派出所的民警已經在現場。第三個是8時40分,接到報警後,指揮中心通知了衡陽市公安局110出警大隊。

  該中心一位負責人在記者的追問下承認,在7時46分到8時40分之間有一些報警電話打進來,“但因為是重複報警,所以我們沒有把它算在報警電話內”。該負責人不承認在5時44分到7時46分之間有過報警電話,當記者要求調出當天的接警電話記錄時,該負責人稱存放在軟盤中的記錄已經被接警員小劉刪除。

  有人看見,青山街派出所的民警到了附一院後,並沒有阻止打人者的暴力行為,而是在一旁袖手旁觀;而8時40分,衡陽市公安局110出警大隊12名幹警到達現場後,也沒有對打人者的暴力行為加以阻止。

  對此,市公安局110出警大隊副大隊長易波感到委屈,他說,他們趕到現場時,打人的場面已接近尾聲,沒有可以制止的對象;他們是當“出氣包”去的,因為憤怒的人們用礦泉水和小石頭砸他們,還將他們的汽車輪胎扎破,三名警察因此而受到輕傷。

  9時半左右,百餘名忍無可忍的醫生和南華大學在醫院實習的50多名學生自發組織起來對抗打人者,他們乘其不備,將袁搶到辦公樓保護起來,並組成人牆,擋住打人者。這時,眾多的警察們就擠在辦公樓的三樓。

  5月17日上午,負責調查此次暴力事件的衡陽市政法委穩定辦一位負責人在被記者問及“為什麼會出現前後幾批警察到達現場後,竟然連一個當事人也沒有帶回、一份詢問筆錄也沒有的大反常情的情形”時,該負責人解釋說,根據他們掌握的情況,這是一起醫療糾紛,理應由院方和患者之間自行解決。記者問,流血事件屬於醫療糾紛還是治安問題?該負責人沒有回答。

  除了對警方的不滿之外,令附一院醫生們傷心的是,在袁小平被毆打、凌辱的整個過程中,雖經醫生們多次打電話反映,但沒有一個院領導出面。一位醫生說,7時40分左右,他看見那些人一邊打袁醫生的耳光一邊說,“叫你們院長來!你們院長不出來,就是不把你們醫生當回事”,“我打他就是打你們院長”,他為自己身為一個附一院的醫生而難過。

  上午10時之後,群情激憤的醫生們越聚越多,他們將尹家親屬堵在辦公樓上。此時,50名防暴警察開進醫院,局面得到控制。“平頭”和打人者離開。

  

  尷尬的協調會

  當天下午2時,衡陽市政府兩位副秘書長率政府辦、政法、公安等部門趕到附一院,組織尹家親屬和院方談判,並對醫生們進行安撫。

  大約上千名醫院職工參加了這次協調會,一位醫生說,醫院綜合樓會議室內外擠滿了前來討個說法的醫生們,“連過道和樓梯口都沒有一絲縫隙”。

  當一位副秘書長宣布“醫院對患者搶救不徹底,負有責任,應該賠禮道歉”時,引起全體醫生的不滿,台下一片噓聲。

  一位醫生當即上台質問,為什麼110不接警、出警不力?為什麼110巡警要和打人者握手?

  據說當時那位副秘書長一句話也不答,神情頗為尷尬。

  接下來的場面一片混亂,醫生們紛紛上台搶過話筒發出質問,這起毆打、凌辱醫生的案例全國罕見,為什麼得不到制止?醫生的生命安全從何得到保證?

  當天晚上7時,衡陽市市長賀仁雨委託副市長王宏趕到附一院,向聚集在辦公樓門前的醫務人員公開宣布:該起事件是一起由醫患糾紛引發的毆打、侮辱醫務人員、破壞醫院正常秩序的嚴重違法事件,市政府責成公安機關組織專案組立案偵查,以最快速度將觸犯刑律的犯罪嫌疑人緝拿歸案。

  王宏還宣布,市政府負責調查處理醫務人員反映的公務人員失職和不作為行為。王宏的講話起到了一定作用,醫生們漸漸散去,事態平息下來。

  目前,衡陽市由政法委牽頭,成立了一個專案小組,包括市110指揮中心、石鼓區公安分局、青山街派出所的一些相關警察正在接受調查;同時,市衛生局也組織力量正在對尹麟的死亡進行醫療事故鑑定。

  

  關於黑惡勢力插手醫療糾紛的民間說法

  袁小平事件在衡陽傳開後,引起軒然大波。人們紛紛猜測,“平頭”一夥是誰?他們是什麼身份?他們為什麼會參與毆打和凌辱袁小平醫生?

  幾乎所有的醫生都認為,“平頭”一夥是“黑道中人”,他們毆打、凌辱袁小平醫生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逼迫醫院讓步賠錢,謀取經濟利益。

  記者從石鼓區公安分局了解到,該局於5月15日刑拘了尹吉國、尹盛美、黃叔軍三人,打人者均系尹家親屬。該局一位副局長對記者說,經過調查,5月11日動手的尹家親屬一共有十幾人。但記者向該副局長核實每個成員的具體姓名時,除了尹吉國兄弟、尹盛軍夫婦和尹盛美、黃叔軍6人外,該副局長再提供不出其餘“親屬”的姓名。該副局長還說,尹家親屬“沒有承認那些手纏鐵鏈、頸戴金項鍊者及其手下人是他們請來的,也並不認識他們”。

  5月18日至21日,經過曲折的關係,記者成功地取得了一名與當地黑惡勢力有關係、化名為阿三的“嘍羅”的信任,阿三透露,毆打和侮辱袁小平的大多數人屬於當地的“江東幫”。阿三和該幫幾個“嘍羅”是朋友,那天動手時他的幾個朋友都參與了。

  阿三不太清楚尹吉國等人和“江東幫”有何瓜葛,但他說,“江東幫”那天參與動手的人是尹家請來的,以尹盛軍“表兄弟”的身份出面,幫尹家“出一口氣”,並負責向附一院索要巨額賠償。

  一位目擊者說,上午8時多他看見尹家人拿出一些香煙給“平頭”,說這煙多少錢一包,拿去給兄弟們分了吧;又從包里拿出厚厚一疊百元大鈔,說先把這些錢拿去吧,不夠我那裡還有兩萬。

  阿三認得這幫動手的幫眾是該幫一個綽號叫“尿罐”的人的手下,“尿罐”在幫中地位較高,但那天他並不在現場。

  據當地人說,“江東幫”是衡陽目前比較能“混”的幫派,其“大本營”就在酃湖鄉大眾村一帶。“江東幫”插手醫療糾紛已有相當歷史,早在1999年,一個廠長的親戚死在當地“四一五”醫院,其親屬請了一批人打砸醫院,“尿罐”那批人也在其中,後來該醫院賠了一大筆錢。

  阿三說,插手醫療糾紛是目前衡陽黑惡勢力一項新的斂財“業務”,一般來說,黑惡勢力插手的方式比較簡單,就是以武力作後盾,打砸醫院,迫使醫院就範。而黑惡勢力一般都能得手,因為很多醫院怕事,再加上一些職能部門的人睜隻眼閉隻眼。在附一院,只要患方一鬧,每次醫療糾紛醫院都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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