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憶談上海 文學創作 ZT |
送交者: aguang 2002年06月17日13:46:30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
-------------------------------------------------------------------------------- ● 張曦娜梁麒麟(攝影) 紅遍台灣海峽兩岸,以及全球華人世界的上海小說家王安憶,近年來人氣一再攀升。王安憶被稱為“海派傳人”,作品中有不少取材上海與上海人:其長篇力作《長恨歌》 ,目前已成為研究上海的文學經典;另一部長篇小說《富萍》則寫六四年、六五年上海巷弄小市民的生活。又如散文集《尋找上海》雖然是多來陸續完成的舊作,出版後還是很受歡迎。 王安憶近日應我國教育部之邀,向參與“語文特選課程寫作營”的學生們傳授寫作心得。在新加坡期間,她接受本報專訪,暢談她對今日上海、上海文學的看法。
言談坦率、回答問題不轉彎抹角的王安憶首先斬釘截鐵的說: “我不喜歡現在的上海。眼下的上海就好比一個大遊樂場,是遊客和外來者的上海。目前上海的繁華跟我們大部分的小市民沒有什麼關係,因為這裡面沒有生活,是個吃喝玩樂、度假的地方。但,在上海生活的上海人首先要解決的是生計,而不是吃喝玩樂。如果你是在上海生活,上海對你來說就是個踏踏實實的生活的地方,而不是個鬧哄哄的遊樂場。真正的上海人對上海不會有什麼奇思異想。” 王安憶說話節奏很快,但看法一針見血。她說:“我是帶着悲憫、無奈的心情來看現在的上海,以及在上海生活的一些人。”
“我這次到新加坡來,也覺得新加坡人有很多改變,這個改變和中國好像很有關係。同樣的,在新加坡的中國人有很多也很胡來。” 王安憶最近寫的一個中篇小說,題目就叫《新加坡人》,小說人物有一定的原型,主人翁原本是個老實忠厚、生活也很枯乏的新加坡商人,但,到上海生活久了,性情漸漸被引動起來。“老實人最大的轉變就是不斷找女人,而且是不固定的女人。” 王安憶與新加坡也有淵源,其父王嘯平是早年從新加坡“回歸祖國”的劇作家。
她說:“我最懷念的上海還是文化大革命前,60年代的上海,是一個生活次序比較完善的上海。 “現在的上海很奇怪,它等於是重新再造一個上海。整個城市刻意以30年代的上海作為標誌,但,30年代的上海其實並不是那麼可愛,有很大的部分還是商家幻想出來的,它其實也並不是人們所想的太平盛世,對於上海市民來說,當時的上海,何嘗不是充滿危機。”
“‘新天地’好比西方人眼裡的東方;發展商將上海的傳統民居石庫門房子翻新改建,發展為集餐館、酒廊、舞廳、咖啡座、零售店、畫廊於一身的吃喝玩樂場所,它很受旅客歡迎,尤其受老外喜愛。旅客們以為它具有上海的懷舊情調,對於我們上海人來說,其實是無舊可懷。在外國人眼裡,它像中國,但在上海人眼裡它卻像外國。對於上海人來說,‘新天地’離上海人的上海太遙遠了,它把上海市民的生活做賣點,但又離上海市民的生活很遠,真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王安憶認為,一個城市最重要的是市民本身的生活,如果一個城市安於自己本身的生活,這個城市的性格就會慢慢的培養塑造出來,但,當城市被人左右,被塑造成一個對外的,旅遊的地方,它其實已失去自己的性格,它所有的性格都是貼上去的標誌。
-------------------------------------------------------------------------------- ● 張曦娜(專訪) 上海的繁華,也造就了一批以上海的風花雪月作為書寫題材的作家,如目前風頭很健的上海女作家衛慧、棉棉等,一直是近年來文壇爭議的對象和話題。 提起這一代的作家,坦率的王安憶再次表露了看法—— “我覺得衛慧小說的風行和文學本身沒有什麼關係,比如她最受歡迎的《上海寶貝》,由於小說把上海時尚和上海一些表面的東西作為描寫的背景,很受西方人歡迎。西方人有一種奇怪的想法,他們以為可以從《上海寶貝》了解中國的現狀和中國的女人,他們或許也以為《上海寶貝》衝破了中國傳統道德的典型,事實上,他們並不知道,中國早已大變樣,書中寫的不道德早已變成常態了。” 王安憶認為,《上海寶貝》的成功與文學無關的另一個原因是,到現在為止,她並沒看到任何評論《上海寶貝》的文章是從文學的角度出發,因而她覺得,《上海寶貝》所引起的興趣跟文學沒有什麼關係。同時,她覺得,所謂“寫上海”,並不只是把上海表面的繁華和流行時尚寫出來就是,因為並沒有寫出上海的真實面貌。 王安憶說:“我覺得新一代作家比較缺乏想像力,作品寫來寫去都是他們自己的心情。但是小說是需要虛構的,小說家一定要有想像力、懂得虛構。同時,這一代作家對生活也沒有什麼理想,他們以為把事情寫出來就是了,以為事情是這樣我就這樣寫,但作家對生活總會有所期望,文學創作應該高於社會現實。這點我想和他們的教育、教養有關。但,我又覺得,他們這一代也很有危機感,他們覺得自己生在這個時代,小說已發展到極致,要成名並不容易,而現在的生活又那麼枯乏,寫作的資源有限,心裡焦燥不安,這一點我可以諒解他們。”
在目前這個寫作風氣一片光怪陸離、作家們爭相譁眾取寵,忙着標新立異的時代裡,王安憶近年來的小說卻反其道而行,這個轉變是寫作歷程的自然發展,或是她刻意轉換寫作方向? 王安憶說:“《長恨歌》寫得很綿密、繁複、華麗,可以說已寫到極致,寫法已經達到飽和。那之後,有點想回頭的感覺。尤其人到中年,很想安靜下來,開始想要用較為簡樸的、單純的敘事方式來寫。《長恨歌》之後,我又寫了《我愛比爾》,以90年代的上海為背景,我覺得那是比較可讀性的小說,它回到小說傳統的意義:說故事。” 王安憶也坦言,她一度也走過實驗性的路線,不斷探索小說的形式,如《紀實與虛構》就是一部比較實驗性的小說,但目前她卻非常注重小說的敘事,認為小說一定要有故事、情節、人物,要有可讀性,這是小說最基本的條件,小說家必須能做到。 提起未來的創作方向,王安憶說:“我希望能寫出‘道德的力量’。我覺得中國改革開放以後,這20年來人性被扭曲的程度,已超過了文化大革命的影響。中國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突然間開放了,許多人經不起誘惑迷失了。一些從中國內地來到上海的人,有時候真的會失去抵抗力,很容易就經不起誘惑。回過頭看去,寫小說其實都在尋找道德的力量。道德是很重要的,現代人也許以為談道德已經落後,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在依靠別人的道德生存,你要衝破道德,首先你是有着別人的道德依靠才可以衝破,我們每個人都依靠別人的道德存活。”
訪談中,王安憶不但表現出對文學創作的堅持,也自然流露對生活的認真,以及其生活態度的質樸、踏實。 王安憶的丈夫李章,目前從事音樂刊物的編輯工作,她說,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她和先生“各管各的”,先生沒要求她理解音樂,她也不要求先生理解文學。就和平常人家的妻子一樣,王安憶每天上菜市場買菜、燒飯,不同的是,她從不間斷伏案寫作的習慣,她說:“我一直都過着比較簡單的生活,能簡單就簡單,在物質方面,我是個比較具有抵抗力的人。”
重啟 海派文學的風華
王安憶最初作品描繪文革之後的生活變貌;80年代,王安憶以“三戀”包括《小城之戀》、《荒山之戀》、《錦繡谷之戀》寫平凡男女如何追逐情愛的滿足。 王安憶的創作於80年代已廣受好評,90年代以後,王安憶的創作素材不斷變化,其中包括一系列有關上海與上海人的作品,被認為“重啟海派文學的風華”。去年並獲得首屆花蹤世界華文文學獎。 王安憶的《長恨歌》獲得《亞洲周刊》評選為20世紀最重要的100部中文小說之一,該書並獲得2000年中國重要文學獎——茅盾文學獎。 王安憶目前為上海市作家協會主席, 其他著作有《隱居的時代》、《處女蛋》、《憂傷的年代》、《叔叔的故事》、《剃度》、《紀實與虛構——上海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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