鞦韆的故事
現在,請你停下手中的活,聽我給你講一個關於鞦韆的故事。將來的某一天,你會在這裡看到這個故事,終將會跟一起我去打鞦韆。
這是一個夏日的傍晚,又仿佛是上月或前年的一個夏日的傍晚。我一個人迎着依稀隱去的餘暉,穿過幾個街區,走到附近小學的操場。那裡有成排的鞦韆。周圍沒有一個人,也沒有晚風,但傍晚有些涼意。我隨意坐在一個鞦韆上,在後撤的時候,用腳蹬一下地,給自己一個動力…… 鞦韆越盪越高。等再也高不上去的時候,我就平仰着身體,豎起頭向下看。這時,天便是地,地便是天,我於是在天地之間飛翔流轉……
我是在幼兒園學會打鞦韆的。鞦韆在校園的角落裡,架在幾棵白楊樹之間。很不巧,那幾棵白楊樹就在男女廁所的外面。不過我從來沒有介意過那裡的氣味。兩根大麻繩,中間一塊木板,那便是我幼兒園的一大樂趣。我打鞦韆是出了名的高,我既會一個人打,又會兩人式打法;既會站打,又會坐打。那些建廁所和做鞦韆的大人們絕對低估了我們小孩子盪鞦韆的水平――我每次盪到那頭的時候,回一下頭,便看得見誰在上廁所,男女廁所都盡收眼底。不過那時候的小孩子也沒有什麼性別觀念,我們班常有小朋友男女不分、走錯廁所的事故。我雖然沒有走錯過廁所,但我經常利用打鞦韆之便,在鞦韆上高喊:“XXX,我看見你了!”直到夏天蟄人的蟲子爬上樹以後,我才會遠離鞦韆。後來我入了小學,幼兒園也搬遷了,那個鞦韆架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小學的印象是踢毽子和跳皮筋充斥起來的,當時學校里居然沒有鞦韆。爺爺家的那棵巨大的葡萄樹曾經是我玩鞦韆的替代品。葡萄架幾乎遮住了整個院子,老藤和虬枝互相交錯和盤旋着,陽光射在層層的巴掌一樣的葉子上,很是誘人,我喜歡吃葡萄葉子就是那時候養成的。我坐在藤上,不敢十分用力,但還是有吱悠吱悠的響聲。後來,爺爺試圖在院子裡兩棵相距很遠的樹之間給我們搭一個鞦韆,但結果是鞦韆太平了,稍微盪的高一點,人就會隨鞦韆翻個個兒,很危險。爺爺後來就把它拆了。
後來才知道,打鞦韆是很美很飄逸很浪漫的事情。看到照片上或廣告裡那些穿着雪白婚紗的女生,長發飄飄,帶着花冠坐在柳枝做的鞦韆架上,心裡頓生艷羨。可是,當我年值豆蔻的時候,卻被關在沒有鞦韆的女子學校里。灰澀的青春就那樣過去了。
後來就出了國。我曾經住在一個離鞦韆很遠的公寓裡。有兩個暑假,下午近黃昏的時候,我就束個馬尾辮,換上短裝,跑三十分鐘到公園裡去盪鞦韆。那時我也是穿過若干街區,甚至穿過蚊叢,去感受那天地之間的流轉。等到腦袋發暈,被大汗濕透的T恤也被鞦韆盪起的風吹乾的時候,我就停住,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回公寓。
那些次往回走的路上,我見過許許多多的夕陽在地上投出的身影,兩旁來往的車輛,開滿花的樹或小園,散着香的草坪,剛剛上燈的各式的房屋,以及偶遇的牽狗遛達的路人。我卻平視着前方。漫長的等你的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