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譜上的LADIES - 第一章 |
送交者: real_idiotbird 2002年07月16日15:38:55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
那天無論如何令我不曾想到的是,LISA會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 當時我們是在聽一個很GENTLE的白鬍子教授(ADVISOR)介紹S大電腦系的情況。S大是一間州立大學,CS在此是唯一發達的學科,大約有幾百個中國人聚集在此修讀。ADVISOR首先表示了對我們加入的歡迎,然後簡單講了一下選課方面的事情,接着讓我們自由提問。立刻我看見第一排一個女同胞將手高高舉起提問,說我現在是有TA的工作,可不可以同時做CO─OP呢?她說的英語帶明顯中國南方口音但是卻極其流利而且聲如宏鍾,她說話時的表情仿佛從她嘴裡說出的才算正宗英語,教授在她自信心下幾乎都要為自己的一口紐約鄉談無地自容。 教授說啊我不太清楚,我想這方面的事情你可以向國際學生辦公室諮詢。我的職責是督導你選好你需要修讀的三門課程。可是同學你為什麼想要同時做兩份工作呢。 LISA大聲說是這樣子的,做TA就可以PAY周內學費,CO─OP錢掙的很多。 教授微笑點頭,但我敢肯定教授並沒理解。 周圍的中國同學都驚訝於LISA的直率,大部份心裡都佩服的很,因為自己無法做到可以將真實的喜歡錢的感受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並非大家不喜歡錢,但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是告訴我們在人前說錢不能算高雅的事情,因為傳統的羞恥心令我們將對錢的關注埋藏在心裡。 我立刻對LISA有了好感,很坦白也很進取的女孩。而且一定是靠自己養家糊口才會如此看中金錢。倘若是安心在花男人的錢,情調一定鶯鶯燕燕很小資,斷然不會這樣粗獷。 那年是我來美國的第三個年頭,讀完一個學位經濟上沒有任何起色,剛來時闖天下的銳氣到被削減了不少,在朋友們的鼓勵下我開始修讀據說好賺的電腦,但心裡卻依舊懶洋洋提不起勁兒。LISA的話好像打在我背上的鞭子,讓我找到奮起的感覺,女孩兒家尚且如此驕勇,我又豈能做等閒之輩。 我在S大的ORIENTATION頓時已由LISA的一句話完成,而不是白鬍子教授的諄諄教導。 接下來大家開始選課,有些早已電話或上網選好的便離開了。也有很多同學三三兩兩往一起湊,互相介紹情況認識。我很想去和LISA打招呼,卻沒有機會,因為她一直在和白鬍子教授說話,仿佛有問不完的問題。這時我看見不遠處的角落裡靜靜地坐着一個清瘦的中國女孩,她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鏡,穿一件黑色的背心,下身是一條粉紅色的七分褲。我看見有兩道不冷不熱的光從她的黑框眼鏡後的一雙鳳眼中慢慢射向LISA。 她淡淡地盯着正連說帶比劃幾乎要四肢並用的LISA一會兒,慢慢將眼光轉向四周,她基本 上把剩下還在嘰嘰喳喳的老中都冷靜地掃了一遍。我發現她的目光遇到男性同胞時停留的 時間會長許多。 不好意思的事情是她終於發現我在看她,她沒什麼表情地把臉轉正,然後朝着前方矜持地笑了笑。 那笑容讓我似乎感覺非得上去和她打個招呼,否則太不禮貌了。於是我走到她身邊。 "HI,選課了嗎。"我問。 "我一早已在網上選好了。"她沖我笑,坐那兒打量我一遍。 "你也要補基礎課嗎?"我又問。 "啊,還要補一門吧,其它我都準備WAIVE了。" "是嗎,那不錯呀。"我羨慕地說,心裡想這可節約了好幾千塊呢。 接下來我停了一會兒,思索換什麼話題接上。她主動問:"你從哪兒轉來的?" 我便告訴她NEBRASKA,然後她又問了我的BACKGROUND,姓名等等,她的樣子顯得很隨便。 我告訴她我叫王威。 "挺響亮的名字。"她笑着說,"我叫RICHEL。你住學校公寓嗎?" "YEAH,昨天剛搬來。" 然後我們很自然地像其他老中初次見面一樣掏出小本本互留了電話和E-MAIL。RICHEL住校外,她抄我的通訊地址時我偷看她,她很瘦很瘦,夏日裡穿件小背心,不像其他中國女孩那樣怕曬黑,細細的手臂和脖頸都是銅褐色的,因為瘦弱,這顏色並不顯得健康。我想她也許是因為本身皮膚不雪白,乾脆就曬個黑不溜丘換另一種風韻吧。 這時LISA終於結束對白鬍子的糾纏,蹬蹬蹬朝我們走來,走近我才看清楚她腳上穿雙高幫的涼鞋。RICHEL微笑和她對了一下手掌,她有力的回應,傳入我耳中那聲啪的巨響表示了 兩個女孩之間的親熱和友誼,但那聲音的主要力度完全來自LISA,RICHEL好像吃了虧,我覺得看她那表情好像是被LISA打了一把掌,可能蠻痛噢。 然後她們告訴我她們也是在開會前半小時認識的。我們三人就坐那兒聊了些上課的事情。 LISA個兒不高,很結實,白皮膚但臉頰上有然d疏的雀斑。兩顎角的輪廓像刀一樣犀利,眼睛不大但是有很深的雙眼皮,眼珠亮晶晶像兩顆黑豆子。她穿明顯看出是國內帶來的時髦裙子,而RICHEL那巴掌大的小背心上面印着TOMMY GIRL,這麼比較當然LISA要顯得土氣一些,但是你一眼望去卻不然,LISA還是滿時髦漂亮的,因為那國產裙子穿在她身上很服貼,就像LISA是穿着它生下來的一樣。 雖然我並不認為RICHEL的服飾有任何問題,但她還是給我一點點不自然的感覺。 不像LISA,LISA只讓我感到四個字─渾然天成。 我們三人笑笑說事情,不一會兒就很熟的樣子了。LISA就說:"天熱,口渴,抓王威的差,去買飲料。"說着從雙肩背的小包里掏出一張二十塊遞給我。 我當然是要拒絕的,哪裡可以讓女生出錢,那樣豈不是把全世界男人的臉都丟盡了。但是我還未開口,RICHEL就笑道:"LISA你沒在機器上買過東西嗎,機器上哪裡收這麼大的錢?"說着從斜背的小包中拿出一張五塊塞進我的手裡。我不肯要,但是她很執拗,拉拉扯扯不好看,我只好拿着。LISA在一旁並不CARE RICHEL的話,看我不要她的錢,立刻將鈔票重新放回她的背包。 我去樓道的機器上買了幾罐COKE回來,LISA正在摸RICHEL的褲子說好貴吧,看見我回來,立刻歡呼:快要渴死了!拿過一罐打開便猛喝了兩口,像是怕我又收回去似的,鋁罐里冒出的碳酸氣似一小縷青煙噴到她的臉上,令她看起來十分天真的神情帶上了幾分妖氣。她並未感到我在看她,自顧自微閉上雙眼,十分ENJOY那瓶COKE。 我把一瓶COKE遞給RICHEL,然後將那五元錢放回她的手裡,RICHEL不同我爭了,沖我笑了笑,我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已摘了那副黑框眼鏡,心裡想鳳眼的女孩笑起來挺有味道的。 這時LISA突然大叫:哎呀RICHEL你這雙SANDAL好貴吧,我在MALL里看到一模一樣的要七十多塊呀。你買的時候有沒折扣? RICHEL說我不記得了,我向來記不住這些的。 LISA搖頭,不可能的,哪能記不住呢,沒有記性這麼差的。 RICHEL的鳳眼迅速翻出一秒鐘的白眼仁,她不說話KEEP淡淡的笑容。 RICHEL的鞋是一雙精緻的木屐,上面只是兩根帶子。細細的腳指塗了淡紫色的指甲油。七分褲露出的足裸立在粗厚的鞋底上更顯得纖瘦。也許她喜歡這種我見尤憐的感覺吧。 這時參加ORIENTATION的人都已漸漸散去,我們三人也一起走出STUDENT CENTER。RICHEL和LISA拉拉手說上課見,然後沖我擺了擺手朝停車場走去。只剩下我和LISA往學生公寓走。 LISA走路走得快,竟然總在我前面小半步。落日的餘輝照在她搖搖擺擺的身影上,我不由詫異怎麼天就晚了,白鬍子不過講了半小時,剩下我和女孩們聊了那麼三五句怎麼就耗去了一下午? 也許我們還算年輕吧。年輕的時光總是在不知道珍惜的時候就從你身邊溜走了。倘若逝去的時光中能有幾分值得回首的,或是幾個難忘的人,或是一段往事,或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那樣在日落的時候可以有回憶,也便不能算是遺憾了。 最怕是午夜夢醒後腦子裡一片空白,沒有什麼值得你去重溫的,那樣便是空虛了。那樣的時候面對月光我會想寧願有什麼是令我不堪回首想起來就撕心裂肺的,也不要讓我有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時候。 哎,王威你在想什麼,你的樣子好奇怪喲。 我只好趕緊跟上轉頭停下等我的LISA。我說我沒想什麼,我已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你住幾號樓呀? 十五號。 噢,我住十七號。 她等我步子跟上和我並排,哎,幫幫忙。 什麼事? LISA說:你有沒有WORD? 我點頭。 VISUAL STUDIO有沒有? 有。 我這學期剛開始學電腦,想裝些軟件,你能幫我裝一下嗎? 我有些吃驚,詫異她可以毫不難過地提這樣的要求。 她說話時歪着頭望我的眼睛,太陽要落山的時候還很曬,真是酷暑天。LISA臉上油汪汪的。我略微猶豫了一下,LISA眼睛裡就突突閃出強光照着她的臉更加發亮,我不由自主點點頭問她什麼時候方便,她說今晚你有空嗎。 LISA的眼光里全是欲望,我不知道人生是否真是因為想要點什麼才會發光,要得越多才益發光芒四射。但是LISA的眼光讓我再次感到自己很空虛。 回公寓我吃了些過水涼麵,拌着青瓜絲,淡淡的味道很爽口。 我有點怕SPICY,但有時也會抽風似地拼命往菜里撒黑胡椒。 我住在一套TWO BEDROOM里,ROOMMATE是一對年輕的老中夫妻。吃完面他們還未回來。我沖了涼拿上光盤盒子去十七號樓。 LISA住的是FOUR BEDROOM,客廳里十分熱鬧,不是她的ROOMMATE,她所有的ROOMMATE都沒回來,是幾個教會裡的教友正給她送來煲好的雞湯。剛洗完澡的LISA披着一頭濕漉漉的長髮蹲下來在灶台下面的櫥子裡拿出一個大鍋, 教友把雞湯倒了進去,又留下一盒燒餅,便告辭了。 我給LISA的電腦裝軟件,LISA坐在廚房的台子上喝雞湯吃燒餅。洗衣房裡轟隆隆在洗着衣服。 一會兒她吃飽喝足跑來看我,我把VISUAL STUDIO的第三張光盤抽出來,放第四張進去。 哎,你在國內上哪個學校呀。 我擦着汗說科大。大熱天她房裡的冷氣機好安靜。 噢。哎你都裝全呀,不要漏掉什麼。她提醒我。 放心吧。 你這人看起來就很細心。她嘻嘻笑說。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怕我故意不給她裝完整。 廚房裡傳來叫壺的怪叫聲,她蹬蹬蹬跑出去。一會兒她捧着熱氣騰騰的茶杯進來。 喝茶吧。熱茶最解暑了!茶杯顯然很燙她迫不及待地想塞進我的手裡。 我翻白眼說不喝茶怕失眠,然後坐在地毯上等機子RESTART。怎麼我連罐COKE都不值?我很受傷。 她把杯子伸到我的眼前:是綠茶,很清淡的。 我看着杯里飄着的三五片茶葉,說不喝熱的。 熱出汗來暑氣也就跟着散了呀。 太燙,不要。我起身看電腦。 LISA只好把茶杯放桌上,怕燙壞桌面,她出去找了幾張紙墊着。我看一眼那紙,是剛才教友送雞湯時帶來的讀BIBLE時間表。 我走出LISA房間到廚房開水龍頭喝水。大門開我看見LISA的兩個ROOMMATE回來,我沖她們點頭,大聲問你們也是CS的嗎? 她們倆點頭。其中一個短頭髮的圓圓臉,顯得很老練的樣子問:“你新來的吧。”我點頭問你呢,她笑說我來了兩學期了。我又笑容滿面高聲說那你就是師姐了,有沒有考古題呀,以後可要多幫忙了。那女孩說啊,弟弟,沒問題。另外那個ROOMMATE年紀比較大一些,跟着笑了幾聲進自己房間了。 我便和圓臉女孩聊了一會兒課程上的事,那女孩很健談,像我ROOMMATE的老婆,話簍子。樣子也像。 聊夠了她去煮飯,我慢慢走進LISA房間,發現她並沒閒着,自己動手把該裝的都裝的差不多了。我整理我的光盤盒子,看眼茶杯空了,就笑着說:哪有主人把客人的茶都喝了的。 LISA說客人鬧待遇呢。 她說話時噘着嘴,語調溫柔許多,沒有先前那麼沖了。天晚了她屋裡亮了燈,我看見她有很濃密的睫毛,夜間氣溫低了些,空氣不是很熱了,房間裡蕩漾的是暖意。 她這麼說令我有些不好意思,心裡卻又舒服了不少。我便說你喜歡玩遊戲嗎?不然我替你裝個魔法門英雄無敵吧。我說着從盒子裡找光盤。 LISA很快搖頭,不要遊戲,你再幫我裝個JAVA。 我幫她裝JDK,心裡說拜託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聰明。或者你的精神不要這樣專注於你要的東西。 我說LISA,你…… LISA看着我,你想說什麼。 你走路的時候……我斟酌措辭,終於沒好意思說下去。我是想說她走路時蹬蹬響,不帶拐彎的。 我還想說這樣走路可能是會快一點,但是女孩子為什麼要走那麼快呢。可愛的女孩子不該是這樣走路的。你走得這樣快,萬一摔倒了,誰來扶你呢。 我沒說出來。 LISA眼神里充滿疑惑,說你好奇怪喲,吞吞吐吐的。 我搖頭嘆氣。 LISA歪着腦袋費力地想了一會兒。 我從LISA公寓出來已經很晚了。我繞過APARTMENT的游泳池慢慢朝十七號樓走,月亮在我身後,離我越來越遠。 泳池裡有嘻笑歡鬧的美國KIDS,男孩和女孩互相打鬧着。 我心裡想起往事,你在哪裡?你還好嗎。也許你根本不記得我了吧。 恍惚中我聽見她叫我的名字,王威,王威。 我陶醉於她這樣叫我的名字。 我轉過身來。 LISA從後面跑過來。 我心裡苦笑,再有這樣的幻覺就該看醫生了。 LISA走到我面前停下。 我說LISA你還要裝什麼軟件明天再說,我很困了。說着我打了一個哈欠。 LISA說我想和你交往。 WHAT? LISA毫不費力地又說了一遍。 我定睛看了看她,艱難地問:你這話過腦子了嗎? 過了。她很快地說,又眯眯眼看我,然後狡詐的樣子說,你不會說你還要考慮一下吧。不用了,想有什麼用?TRY一TRY才知道合不合得來嘛。 我問她你今年多大了? 怎麼這麼問,二十四。我只告訴你噢。 月光下她的樣子很嬌憨,她望着我的眼神十分奇怪,明明是很精明的一雙眼卻又時常透出幾分蒙昧的迷惘。 我想我喜歡她那副渾沌初開的樣子,但是受不了她雙眸炯炯有神時射出的強光, 我會感到壓力,好像要被她霸占去似的。 LISA今天實在太晚了。以後再說好嗎。我躲開她的眼光很生硬地說。 她聽完把頭垂下來嘴裡嘟囔了一句半句我聽不清楚,大約她是說的家鄉土話。聽她的口音是南方人,我知道那種地方隔一條河兩座山說話就完全不一樣的。 我便逗她:你在用你們那兒的話罵我嗎?你哪兒人呀? 她因為不小心流露出方言後立刻很憤的樣子,說不是家鄉話,我是說─????! 說完她搖搖擺擺地跑了。 我上樓回房,笑。 然後我遲遲不肯上床睡覺。腦子裡亂鬨鬨的,LISA的樣子會把人心思弄亂,她自己則不然,本質上來說她是一個簡單的人。 後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曾問過她:那晚你回去是否失眠過? 她晃晃腦袋說:我被你氣得一夜睡不着。 我知道她這話是騙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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