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夢回

我並沒看過這本書, 只是聽方方講過. 在此轉述, 難免出錯. 不過也好, 大家如果有意, 可借書一觀, 一來以糾正我的錯處, 二來也可了解歷史, 三來紀念一下這位老人.

方方是這樣開始的:

“如果我說他叫金無怠, 你可能對他一無所知; 如果我說他姓愛新覺羅, 你對此人就了解了一半了.”
“怎麼, 他是滿清皇族?”
“英國名牌大學畢業. 新中國成立時, 他住北京, 後來移居香港, 最後定居美國, 不過好象沒帶老婆去.”
“這傢伙幹什麼的.”
“先在CIA (美國: 中央調查局)負責中國事務, 後在UN (聯合國)任職.”
“整個一美國間諜.”
“如假包換.”
“跟我有啥關係?”
“關係大了, 不僅跟你, 跟我, 跟千千萬萬在這兒的中國人都有關係.”
“離題漸遠.”
“言歸正轉.”
“洗耳恭聽.”
“話說當年韓戰…”
“朝鮮戰爭.”
“也叫朝鮮戰爭. 他在那裡負責向國際紅十字會通報中國志願軍戰俘的情況.”
“咱們志願軍戰俘的情況.”
“也對. 就在這時候, 他愛上了有夫之婦, 黎明小姐.”
“黎明?”
“美軍對中國志願軍華語廣播的主播.”
“咱們志願軍.”
“也對. 倆人戰地相見, 一見鍾情. 韓… 那個, 朝鮮戰爭結束後, 各自和願配離婚, 重組家庭.”
“我不關心他私事. 他為什麼和我有關係?”
“我也就知道這麼多他的私事. 後來…”
“從這這麼點事, 就知道他是什麼鳥.”

方方突然改換了話題.
“愛新覺羅家的人, 你還知道誰?”
“有一個汗奸, 金壁輝; 有一個汗奸, 金美齡; 有半個汗奸, 溥儀.”
“朝鮮戰爭的事, 你知道多少?”
“兵者兇器, 不得以用之.”
“早點結束好不好?”
“好, 對新中國建設有利.”
“和美國建交好不好?”
“好, 對進入聯合國有利.”
“你啥時候來的美國?”
“當然是和美國建交後.”
“來美國好不好?”
“好, 受到了很好的教育.”
“小子, 聽好了, 為什麼你得知道金無怠.”
“說吧.”

“那一年, 朝鮮戰爭進入了進退維谷的時候, 怎麼美國就和中國答成了以三八線停火的協議?”
“談判唄?”
“誰牽的線?”
“難道是金無怠?”
“是他通過管道告訴中國, 美國急於停火的. 所以, 中國也放心來談. 結果朝鮮戰爭結束”
“算這人幹過一件好事.”
“毛澤東有一次國慶閱兵. 他對站在身邊的斯諾說, 他願意和世界上任何人談, 就是尼克松來了他也願意和他談.”
“老毛難得有一次有點兒國際政治遠見, 看出美國人真的想和中國談.”
“那是有人告訴他, 尼克松急着和中國領導人談談.”
“又是金無怠?”
“結果是基辛格秘密訪華, 接着中美建交.”
“金無怠還真做了件好事. 不過他老給咱們通消息, 都快成了中國間諜了.”
“快成了中國間諜了? 他壓根兒就一直為中國工作.”
“一直?”
“對, 從他進CIA那天起.”
“不可能啊. 他是滿清皇族. 他應該是最痛恨國民黨和共產黨的人.”
“你是不是還得加上所有漢人呀.”
“對呀, 他是, 那個滿人嘛.”
“可他沒記這國讎家恨. 在促成韓戰結束, 中美建交上, 起了一個開明的炎黃子孫的作用. 如果中美關係正常化晚20年, 你小子怕是來不了美國了吧?”
“也就是晚上個20年, 等我四張多時再來讀…, 刷碗吧.”
“那他和你有沒有關係?”
“他老人家在哪, 我拜會拜回去.”

方方遞給我一本書, <<我的丈夫金無怠之死>>.
“這女人還挺有情. 金老先生怎麼死的?”
“他的世侄告發他了.”
“這小子不是人. 我XXX他十八代.”
“他老爹老媽是北京市的大官. 文革時, 他親眼看着老爹老媽被紅衛兵整死. 父母之仇, 不共戴天.”
“這關金老先生啥事?”
“他們倆家鄰居, 又是極有交情的. 金無怠和他原配吵句嘴, 噴了幾顆唾沫星子, 他都清楚的很. 父母之仇, 咋得來着?”
“不共戴天.”
“對呀, 你是哪國人?”
“TMD, 老子是美籍, 但是, 是華人.”
“不管怎麼樣, 這位有父母之仇, 不共戴天大仇的小子, 看不慣着位有國讎家恨的老人, 死心塌地地為中共幹事. 他一到美國, 就把有國讎家恨的老人告了.”
“怎麼判的?”
“金老先生說, 他是把所有志願軍戰俘的事都告訴了中國. 可是, 這不算是什麼大秘密, 難道不應該告訴嗎? 他又說, 在CIA他又沒接觸什麼大的決策, 大的機密, 有什麼對中國有利對美國有害的東西. 又有什麼好出賣的?”
“有人營救嗎?”
“他開始時讓老伴找美國人, 可人家畏之若蛇蠍. 後來說找中國政府, 中國政府說不認識此人.”
“他的罪, 總不至於判死罪吧?”
“他是自殺的. 他寫信向老伴要胃藥. 寫完信沒多久就用塑料袋套頭, 用鞋帶扎口, 被人, 啊不對, 是那個被自己悶死在牢房裡.”
“鞋帶? 那時的皮鞋帶不長啊?”
“所以他老伴發現, 他死時穿的鞋, 比他平時的鞋大兩號.”
“把書借我看兩天成不?”
“給你都成.”

然而, 我終於沒看這本書. 就象我不忍心看 ‘卡門’ 或 ‘王子復仇記’ 一樣.我至今不理解金無怠先生為什麼要為中共服務. 但我相信他所做的, 使中國在對美事務上掌握了不可多得的機會.

記住金無怠的名字實在毫無意義. 這甚至不算他的名字. 記住這名字, 就象Ryan (Saving Private Ryan)要記住 Wade 和Caparzal 的名字; Andy (The Shawshank Redemption)要記住 那個入獄第一夜, 就被警察毆打至死的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名字一樣毫無意義. 就象金無怠把國讎家恨拋在一旁, 幾乎是無償地提供美國決策層的真實意圖給中國一樣毫無意義. 然而, 我卻在夜深人靜, 夢回驚轉時無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