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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不配有的人
送交者: 鄭洪 2008年01月18日15:27:40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世界不配有的人
──追記主僕藍志一晚年的生活片斷

■ 鄭 洪 口述 何其微 整理

編者按:藍志一老弟兄(1908-1989)是原上海基督徒聚會處的負責同工之一。於1956年1月29日,為主的聖名被囚;判刑十年。釋放後,返回家人居住地武漢;1989年3月8日,向鄰居傳福音歸來,感心臟不適,第二天凌晨,安息主懷。本文記載的是藍弟兄晚年在武漢的見證。本文作者是藍志一弟兄晚年服事中的助手。

藍老弟兄是我岳父祝亞居的生前同工,亦是他的摯友。他被判長期徒刑釋放後,又莫名其妙地被錯抓,關押了一年多時間。不少度過那人妖顛倒、是非莫辨年代的基督徒,心灰意冷,一蹶不振。一位神的老僕人曾悲愴地吟道∶“勞改歸來人似鴉,極目四望已無家。”短短十四個字,隱約可見滴滴血、點點淚,默默地向內心深處流淌。

藍老弟兄卻不氣餒。踏出班房,便四處找尋主內肢體。跌倒的,他扶起來;憂傷的,他去安慰;絕望的,他把主永不變味的愛情作膏油塗抹他們的傷口。這些話,絕非溢美之詞,乃屬察有實據的事實。

得知藍老弟兄獲釋,我的愛妻就多方打聽他的下落;藍老弟兄也在悄悄探尋我們的消息。他模模糊糊聞知我們一家在武漢鐵路部門工作,仍不曉得在偌大的武漢三鎮的哪個角落居住。終有一天,他一路問到在家門口戲耍的女兒,打聽有無一位名叫祝愛主的住戶。就這樣,我們見了面,有了非同一般的頻繁交往。

經過“破四舊”、“立四新”那段非常的歲月,沒有聖經,沒有聚會,沒有屬靈書刊供應;使我與主的關係漸疏漸遠,跌入谷底。遇事戰戰兢兢,一直擔心着藍老弟兄的到來,會不會對我的生活、工作、前途帶來負面影響。深知我顧慮的愛妻,安慰我說∶“我們有主同在的人,無須害怕;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儘管把責任全推在我一人身上,一切由我承擔好啦!”話雖如此,我還是提心弔膽、心有畏懼。

在長時間的接觸中,藍老弟兄身上散發出來的基督馨香之氣和真誠無偽的愛心,深深打動並吸引了我,最終與我成了莫逆之交。我也把家中的鑰匙交給了他,任由出入、款客;從心有餘悸到甘心樂意地跟他負軛,同奔天路。

老弟兄的晚年生活平淡無奇,而行出來的每一件事都感人至深。現將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幾件事記錄下來,以饗主內肢體。

老弟兄年輕時隻身在上海福音書房工作,全身心撲在屬靈書刊的發行上,無暇顧及在武漢的一家老小。五十年代中期起,又被押解大西北“勞動改造”多年,雖屢經死蔭幽谷沒有遭害,然全家人所忍受的苦楚,則不是用平常的言語能描述得明白的。家中五個子女,全由藍師母一人含辛茹苦地撫養成人;除個別是大專程度外,都是大學本科畢業。在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年月里,在衣食無着的景況中,無一不體現出神的奇妙眷顧和他養。

老弟兄已經釋放的消息傳到家中的第二天,他他中學的小兒子突然失蹤,受夠“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血統論長期薰染的孩子,心碎了。從懂事起就見不到爸爸,未曾享受父愛,沒能得到父親呵護的可憐孩子,盼了多年,竟盼來了個“勞改釋放犯”。孩子稚嫩的心,無法承受這嚴酷的現實,他出走了。

藍老弟兄是個靠主喜樂的人。回到家中,找不着連夢中也想見的小兒子,雖有錐心之痛,傷心至極;但他一不怨神、二不恨人。他滿心感謝神賜給他尚有餘生,得以繼續在人群中見證主在他身上所施的恩惠和憐憫。自我認識他第一天起,到他走完生命全程止,未曾一次見他面帶愁態或怒容的。無論多大的難處和不幸臨到他,他的臉總是笑的、安詳的。這笑容毫不勉強,決不做作。他把每件苦事帶到主前禱告交託之後,就不再掛慮了。他知道兒女是神賜的產業,神不會平白無故收回的。感謝神!許久後,得知小兒子住在洛陽大女兒處,生活得很好,並無走失。

老弟兄釋放後,政府安排他住在半間由木板隔開的小房。房間分住兩戶人家,木板是活動的。住在木板那面的青年人,只需用勁將木板一推,自己占有的空間就增大一點,老弟兄住處的空間就縮小一點。一推再推,到最後,老弟兄的房子,只能容下一張小床,一個小桌,一塊小凳,一座小煤爐了。小煤爐用時搬進房裡,用完搬出屋外;否則,連個站的地方都沒有。有一段日子,那小青年竟趁老弟兄不在家時,爬過木板牆,睡到老弟兄的床上去了。然而老弟兄沒有一絲恨意,好似家住寬敞別墅,享受着人間美妙生活一般;誰都料不到,他的日子竟過得如此他促。

釋放後,藍老弟兄被分配在湖北省建築機械場當臨時工(監督勞動)。干的是最髒最累的活計;每日清洗廁所、疏通下水道,髒臭難忍。對於一位花甲老者,實在是難當的重負。老弟兄卻做得津津有味,樂在其中;因這地方可以自由背誦神的聖言,可以放聲吟唱主的恩愛,是任何人莫能企及的。

他的月薪僅三十餘元,工資一領到手,就先去買一張四元錢的公車月票;這樣便可隨時出門探望主內弟兄姊妹。一有空閒他就外出;休息日去遠一點,工頭工尾走近一些。每見肢體就問有啥難處,有何需要幫助的地方。無事,做完禱告就走;遇有困難,便協助解決。弟兄姊妹病了,家中缺人,需要補充營養;他三、四點鐘起個大早,去菜場代為排隊,買豬脊骨熬湯。肢體要出遠門,他奔車站幫購車票。經濟拮据的,他從自己微薄的工資中,擠出一部份支援他們,更重要的是,他把各人各家的需要和重擔一一禱告交託神。然而,他從不替人出謀劃策;只借禱告,將各人交給絕對可靠的全能主。

記得一次他來我家,瞥見桌上放着封五姨妹的來信,訴說家在距我千里之外的湖南慈利暴雨成災;她江邊的住宅連同被褥、衣褲、家俱全被洪水沖得淨光,一無所剩;開口向我借一百元錢。這在當年是個大數目,也是我擔負不起的(我的月工資59元,妻月工資30元),他讀完信,沒來得及吃飯就走了。數年之後,公安局派人找我談話,調查他的“經濟問題”。原來藍老弟兄那天讀過信後,一聲不響地以我的名義,寄一百塊錢給五姨妹解困。公安機關發現他做臨時工的收入是那麼少,又能那麼大方地支援別人;今天給張三寄錢,明朝幫李四購物,十分慷慨,懷疑他“裡通外國”;逼他交代全部收支的來龍去脈。調查結果真相大白,是弟兄姊妹對他獻的愛心,又從他身上流向其他有缺乏的肢體。一些本不知“耶和華以勒”來自何方的弟兄姊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過許久
,五姨妹寄來一百元錢要還給我,向我表示深深的謝意。想起藍老弟兄的所作所為,再一次使我羞愧交加,無地自容。

他如此服事眾肢體,沒有覺得絲毫作難;倒認為是事奉主的一個組成部分。惟恐做得不完美,不周全。老弟兄常自責虧欠神、虧欠人、虧欠自己的兒女。政治上的高壓,使他無法向同事、朋友傳福音,他以自己為虧欠;環境多限制,使他難以解決弟兄姊妹的諸種問題,他以自己為虧欠;長期照顧不到家庭,沒有把孩子全部引領歸主,他以自己為虧欠。他總是嚴責自己,未見他怪罪、刁難、埋怨過任何他人。

老弟兄是位禱告的人。遇事他最先說的一句話,就是“好好禱告”四個字。據我所知,他數十年如一日,每晨四、五點鐘必起身禱告,親近、感謝、讚美、敬拜主,無日不然。多年的勞改生活,不僅無法阻止他與主的親密關係,反而使他進到了“隨時多方禱告祈求”的境界(以弗所書6:18)。愛妻去世後,我按照她的遺願,送骨灰去湖南慈利安葬,我請藍老陪同。時屆初冬,主人家不慣早起,我也喜睡懶覺,躲在被中取暖,他不依不饒,硬是逼我從床上爬起,跟他同到戶外河邊僻靜地方禱告。寒風颼颼,我已凍得瑟瑟發抖;他卻全神貫注地、傾心吐意地、懇切地將當日擬做的每一件事,恭恭敬敬,向主面陳,求主引導前路。回到屋裡好久,主人家均還未醒過來哩!

老弟兄是位毫無架子的人。有次我家廁所三五天不通,我雖竭力疏浚,總不奏效。越是反覆攪弄,越是搞得臭氣薰天,不得安寧。正巧老弟兄來家相見,他二話不說,捲起衣袖,穿上套鞋;拿塊破布堵住廁旁通氣管道,三下兩下把廁所打通了。其技藝之高超,動作之利索,令我敬佩不已。接着,又將廁所四周洗刷乾淨。親見一代神的忠僕,如此服事他的百姓,心裡怎會不受感唏噓!

一次,與武漢相距數百里外的河南省,有位老弟兄的兒子得了一種怪病:臉面半邊完全正常,另半邊卻漫腫起來,腫得活象一個豬頭,連眼睛都陷入肉里去了。見到的人,莫不因這變了形狀的人頭,嚇得遠遠逃離,不敢正視。為着給兒子治病,那老弟兄把耕牛都賣了,請藍老弟兄設法尋找醫術高明的大夫為他治療。藍老弟兄除切切為其禱告外,立即替他聯繫當時第一流的、很有名氣的、有錢亦難進住的同濟醫學院附屬醫院接收他。在等待住院期間,又把自己的小房騰出供他居住(這種病人,連旅館也不肯收留)。那天夜裡,我從學校下完象棋回到家中,臨睡時,才聽得自己床上鼾聲大作∶原來是藍老弟兄無處投宿,睡進我的房間來了。這小弟兄住院後,老弟兄又把自己不多的幾件衣裳帶給病人洗換。且不時趕過長江(距三十多里路),將一些可口食物和營養補品,送
去探親照料病人。以致同室患者羨慕不已,一再追問那小弟兄,與來者究竟是什麼親戚,竟能以遠超父母的愛來關懷他。

藍老弟兄無論在家還是出門,衣服都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他要求我們也需如此,他認為這也是基督徒應有的見證之一。他的要求對我這衣冠邋遢、作風散漫的人,是個很大的鞭策。

老弟兄的信件、包裹特多,常寄我處轉交。老弟兄的訪客特多,外地來人大部分在我家住宿。他雖有“歷史問題”,但“那因認識基督而有的香氣”(林後2:14),是任何中傷無法詆毀的。無數的來信,絡繹不絕的訪客,就是明證。老弟兄曉得我家人手不足,生活也甚拮据;每趟客來,總是親去買菜,自己下廚。他知道哪人來自何省、何方,慣吃麵食或是米飯,喜拌辣椒或是香油,愛牛肉或是海蜇皮,都能把菜他烹調得恰到好處。

某次老弟兄帶我出門,提着一斤白糖,去向一位幫他聯繫他牙的老姊妹致謝。路上他顯得十分尷尬和勉強,喃喃自語說∶“我們基督徒之間的關係,應是愛的關係;本不該彼此送禮,只因社會風氣,不得不照着做。”

一位老姊妹的丈夫去世,我們同去安慰她。姊妹把房間布置得十分世俗,遺像四周他着黑邊。我一見就冒失發言,說她不該如此以世人為榜樣。老弟兄立即輕聲制止我的魯莽,並以經上的話“不可嚴責老年人”(提前5:1)開導我,使我深得教益。

老弟兄的言語行為,都以神的話語為依歸;不增添、不刪減、不摻雜自己的私貨,不謬講主的真道。“文革”結束,禮拜堂陸續開放;藍老弟兄深知“三自”的根本性質,總是略遲一步才去坐在禮拜堂的小角落裡。他的目的不是去“作禮拜”,為的是要與肢體見面;並通過肢體們了解更多弟兄姊妹的下落,靈性情況和需要,以便儘自己的力量去幫助他們,安慰他們。久而久之,“禮拜”結束後,許多人自動留了下來,圍着老弟兄,要求老弟兄傳講經中的真理信息,漸漸形成一個真正屬於基督的、充滿生命供應的聚會。

老弟兄年紀一天比一天大了,身體一天比一天衰落了,體力勞動漸覺力不從心。疏通管道、清洗廁所須不斷爬梯上樓,氣力不繼,心臟出現異常,支持不住。老弟兄只得辭工,住到小女兒家去。女兒非常寶貝自己老父,趕緊騰出狹窄的小房間,給父親預備舒適的床榻。她告訴父親∶“我有吃的,您就有吃的;我有穿的,您就有穿的。您不必做任何事情,看看家就行了。”反求父親答應一個微不足道的條件∶不要再外出探望弟兄姊妹,不要再參加各種家庭聚會,不要┅┅重惹新禍。這個要求,在當時的形勢下,無可厚非,一點也不過份。但藍老弟兄不能停止聚會(來10:25);不能不去安慰憂傷的(林後1:4)、尋找失喪的(路19:10);不能不接待神的僕人和使女(來13:2)。在女兒家住了幾天后,終於又叫我幫他搬了出來。

搬出後,仍住入連小爐也擺不進的房子,顯然太窄。碰巧又到省建築機械廠去看看,見到工會主席和其他昔日夥伴,大家對他均極熱情。知他想再回廠打工時,立即表示∶老師傅願什麼時候來,就可以什麼時候來;願干多久,就可以干多久。因為藍老弟兄實在是全廠不怕髒、不怕累、厚道、踏實、勤懇,深得眾人喜愛的工人。老弟兄又讓我幫他重新搬回工人宿舍;老弟兄又可常常外出探望兄姊們了。

老弟兄每領工資,先開支的總是公共汽車月票;偶然也有例外不買的,這就要臨時在車上現購。遇到僅兩三站路的,人們依習慣坐車,他卻堅持步行。他解釋說∶“走路可以鍛他身體,又可節省每票八分錢的車資。”有回坐車人太多,乘務員不能過來售票,他也無法過去買票,一直到站下車也未買到。回家後內心不平安,他禱告求神讓他得機會把虧欠補償。過不久,又一次乘上該路車,便急忙向售票員要買兩張車票。售票員不解地問,一人為何要買兩張車票?經一再追問,他才無奈地說出前次未來得及買票的經過。售票員聽後高喊說∶“大家聽啊!現今的人,能逃票的就逃票;誰見過象這位老師傅,當時因故未買上票,幾天后又想方設法來補票,大家來看啊!”神的名,又一次悄悄地在老弟兄身上得着該得的榮耀。

又一次,老弟兄剛買數日的月票丟失了。這月票占他月薪的十分之一強,確實讓他心痛;但他看準,事無巨細,無一不在神的旨意之中。所以他不因月票的丟掉而感到婉惜,反為月票的遺失發出讚美的聲音。不久後,消息傳來,得知若使用那張月票,必遭意想不到的大麻煩(具體情節因時隔太久,我已忘卻了)。這使我們再一次看見,一位敬畏神的人,不論他在何處、何方,均蒙主越門保守(賽31:5)。

有一次姨媽帶着幾個孩子來家做客,我的小女兒領他們過馬路時,因不小心遭遇車禍,撞傷休克,在武漢陸軍總醫院搶救。那時我愛妻亦因病重住市三醫院,不斷出現險情,並在搶救。兩家醫院相距近十里之遠,無法兼顧。藍老弟兄就在陸軍醫院,代我照料年幼小女,讓我專心陪護我的妻子,直到小女兒痊他出院。

深秋了,老弟兄發覺我三個兒女穿得十分單薄,問我何因。我告之妻子去世前,已將孩子棉襖外套洗淨,尚未來得及縫合。他就將衣服拿走,請一位姊妹很快縫好,解決了我的一大難處。

愛妻去世後,我的父母越益老邁、憔悴、多病了。我需常回山東老家探望。而每趟回家,分心照料我家的都是藍老弟兄。我的三個孩子與他特別親近,喜歡他,敬重他,口口聲聲叫他藍爺爺。同時,他教導我在囊中艱澀的情況下,怎樣勤儉持家,不去買新上市的鮮菜,待菜多了,價賤了才買。他又以藍師母為例,教我常做他菜,節省開支。

藍老弟兄的生活是超負荷的。他必須勞苦工作,還要關顧兒女的家,並外出探望主內弟兄姊妹。雖然這樣,他在我回家探親時間,仍不失時機地將福音種子播撒在我三個兒女身上。我的兒子年稍長,較懂事,藍爺爺與他談心的時間也最長。那時還買不到聖經,藍爺爺千方百計爭取到一本中英對照的《約翰福音》(書外署名《活水》)送他,勉勵他一生一世緊隨主的腳步,直到生命的終點。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國門戶逐漸開放,歸國探親、旅遊的基督徒僑胞多了,帶入的聖經也多了。南方的信徒,就把收集到的聖經,累積、裝箱輾轉地、迂地、艱難地利用各種途徑,供應北方聖徒與傳道人的迫切需求。武漢是南來北往的通衢大道,水路、公路、鐵路四通八達,運送聖經和屬靈書籍自然由此經過。藍老弟兄竭力為之奔波,付上他的一份艱辛。我也利用在鐵路部門工作的方便,親自配合他託運過整箱聖經。我明白,這事萬一被公安局機關查獲,後果不堪設想。但想到藍老弟兄勞改多年,仍置生死於度外,相形之下,我猶覺愧對愛我的主。

“文革”過後,大陸各地颳起一陣“平反風”,一時間,要求平反,申請覆審,提出申訴的人比比皆是,無以計數。藍老弟兄是位虔誠的基督徒,平生光明磊落,一身正氣;根本未曾犯過任何國法政紀。多年的苦難,只是為了救主耶穌的名。因此,子女們迫切希望他也能如別人一樣,向有關部門提出申訴,懇求平反,使他們一雪幾十年無端而受的迫害和屈辱。

藍老弟兄不以為然,他認定為主受苦,是基督徒榮耀的歷程,是歷世歷代聖徒從不規避的。雖兒女們再三苦求、反覆催逼,仍不鬆口,絕不說一句不合聖經真理的話,去向世人或地上政權討取好處。孩子們雖都深愛自己善良的父親,但對他這不妥協的態度,卻非常惱火,完全無法理解他的倔強。藍老弟兄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忘主借保羅所說的話∶“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哥林多前書13:7),“不要自己申冤,寧可讓步,聽憑主怒”(羅馬書12:19)。在里煎外逼、度日如年的日子裡,老弟兄沒有絲毫怨艾、憂苦、憤懣之意;依然笑容可掬,喜樂充盈。他堅持跟隨主的腳蹤,“他被罵不還口,受害不說威嚇的話;只將自己交託那按公義審判人的主”(彼得前書2:23),至死都未曾要求過“平反”。

縱然這樣,老弟兄仍覺虧欠子女很多,常為他們因自己的問題所受的株連和不幸深懷歉疚。除違背聖經教訓的事不肯讓步外,總想盡力去彌補它。諸如孩子家中打掃衛生、買豬排骨、開學生家長會,以至為孩子提供寫論文、作學術報告需用的資料、掛圖、幻燈片等,他都不厭其煩的去市場、學校、圖書館為他們奔走,來滿足他們的大小需要。兒女們也體貼父親肉身的欠缺,由長子牽頭,每個子女按自己的力量,每月拿出一定數額的金錢,作父親補養身體和生活上的需要。藍弟兄堅決不肯收下,屢送屢退。那時,他還能幹活,還有工資收入。他告訴兒女們,自己收入足夠而且有餘,他還想幫補他們呢!只因金額太少,拿不出手。他欠孩子的太多,再不能向他們索取了。

直到有一天,他讀以弗所書6:3說,“要孝敬父母,使你得福在世長壽;這是第一條帶應許的誡命”時,才恍然大悟。對我說,這一節經文太寶貝了,我不知讀過多少遍,講道時也不知講過多少回;總是不能領悟其中真諦。我不肯收孩子們的錢,原來不是疼愛他們的正確途徑,乃是奪去兒女福分,害他們得不着神應許之福啊!從今往後,無論他們拿多少錢,給多少物,我都要。用不完的,我可以轉送主內同工、肢體;兒女之間,收入也不平衡,我亦可以拿多餘的,去補不足夠的,豈不是好。自此,他不再拒絕兒女們的贍養。

老弟兄因兒女們長期在無神論的教育下生活和工作,跟神距離遙遠而心焦。出獄後,不斷為他們禱告,向他們傳福音。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收效甚微。他也曾帶我往小女兒家,把我介紹給他的女婿小王,要我常去探望,直到把他領入主愛之中。事後,我雖去過數次,終因路途太遠,我的靈性裝備不足,對人靈魂的關心相對冷淡,沒有完成他的託付,是我對老弟兄的虧欠。我只有繼續在禱告中記念他。確信神必會從別的渠道,以他自己的方法,令藍老弟兄全家都蒙主恩。

與老弟兄的長期接觸中發現,他有一種異乎常人的緊迫感。好象他每日都在準備迎接主的再臨。惟恐見主面的時候,自己還沒有預備整齊,該辦的事還沒有辦妥。於是,能在今日做好的事,他決不肯留在明日完成。他常說∶“或許沒有‘明天’了。”好似主明天就要來的樣子,又似以色列民出埃及前夜,收拾停當所有家什,包好摶面盆;“腰間束帶,腳上穿鞋,手中拿杖”(出埃及記12:11)的緊急。隨時隨地待命,聽候主的號令,回天家去。因此,他的行李,簡而又簡,衣衫褲褂,日常用品,少而又少。生活費用,也是省而又省的。他省下每一分能省的錢,去資助需要資助的肢體;以至不少得到他供應的弟兄姊妹,覺得自己比藍老弟兄還富足。

藍老弟兄衰老了,動作緩慢了,思維遲鈍了,心臟病發作頻繁了。初時,每次心臟發病,躺下休息一會兒就復原了。漸漸地,由幾分鐘到十幾分鐘,又到二十分鐘、三十分鐘,發作時間越來越長,間歇時間越來越密。他知道離世歸主的日子近了。至此,他每回禱告,都增添一個新內容,求主在釋放他回天家時,縮短時間和路程,免使兒女受苦,免使肢體受累。神真是聽禱告的神,完全滿足了他的願望。

那天晚間,他正寫信給老家江蘇泰州的一位遠親,向他傳主福音。信未寫完,覺得心臟很不舒服,就躺下休息。往日休息片刻就好,這次不僅未好,反而益形沉重。他呼叫隔牆的青年人去通知市三醫院正在值夜的長子藍以撒速來。藍老弟兄平日廣受左鄰右舍的讚譽,那青年就跑着去通知了。可惜夜裡超過十點,一處通往近路的門已經關閉,本只需十數分鐘的路程,足足跑了半小時方到。藍以撒十分奇怪,從未聽說老父有心臟病(老弟兄不願孩子心中掛慮,從未提及),怎會忽地犯起嚴重的心臟病呢?想想也許情形不妙,急急帶上藥,到病房找好床位,又請幾個人幫助抬擔架趕來。當他們趕到時,藍老弟兄已經不再言語。至凌晨二、三點鐘,老弟兄就被主接去了,前後僅幾小時而已。既未連累家人,打擾肢體,自己也免受許多苦處,感謝主,聽了他充滿信心的禱告。

藍老弟兄生前為主而活,為傳福音而活;臨終前最後一個聲音,仍是為主、為傳福音而發的。中國今日之所以有數千萬,近億的人接受耶穌基督作救主,遠超1949年之前百倍以上,不因別的,只因有着數不清象藍老弟兄這樣堅貞的基督徒、傳道人,默默地為福音真道,把自己獻作活祭,燃盡成灰所結的碩果。

藍老弟兄遺體兩旁掛着一幅他聯∶“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提摩太后書4:7)。真是再貼切不過的評語了。回顧幾十年的歲月,多少稱作基督徒的人,在火一般的試煉之前低下了頭,嚇呆了,打敗了,逃跑了,投降了。而藍志一弟兄靠主站住了,站穩了,得勝了。

當主說,“好,你這又良善又忠心的僕人┅┅可以進來享受你主人的快樂”(馬太福音25:21)時,我敢說,藍志一弟兄必是其中的一位。

鄭 洪 何其微 中國大陸傳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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