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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提:一個硅谷叢林的故事
送交者: By筋斗雲 2002年01月04日15:55:12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適者生存 --達爾文
偏執狂者生存 --英特爾董事長安迪·格魯夫。

  序幕

  一九九四年三月中的一天,在凱登斯(Cadence 
Design Systems)的辦公大樓的總裁辦公室內,氣氛緊張
而詭異,辦公室內兩個人都面無表情。在桌子後面的是凱
登斯的總裁兼首席執行官,約瑟夫·卡斯特羅(Joseph
B. Costello);在桌子前面的是一位來自台灣的中國人,
徐建國(Gerald ''Gerry'' C. Hsu),徐此時是凱登斯的芯
片設計部的總經理。
  徐建國正將手中的辭職信遞給卡斯特羅。
  在數輪對話之後,卡斯特羅已知徐建國的離開是不可
避免了。
  “你有什麼打算?”卡斯特羅問到。
  “我會先去度個假。”徐建國回答到。
  “你將去那兒?”卡斯特羅說到,技巧地問起。這是
一個試探性的問題,既問徐的度假之地,也問徐在離開凱
登斯後將來的打算。
  “我將去海灘。”徐建國回答到,躲開了對將來去向
的回答。

  數日後,新聞發布會結束,徐建國已經正式接任成為
了阿卡瑟斯(Arcsys)的總裁與首席執行官。他接過一個
找他的電話,裡面是他熟悉的卡斯特羅的聲音:
“原來,這就是你的海灘。我希望你注意着,不要被太陽
曬脫了一層皮。”
然後,卡斯特羅掛掉了電話。

  於是這拉開了硅谷有史以來最大的一起商業機密盜竊
案法庭對抗的序幕。

(阿凡提:Arcsys後來與另外一家公司ISS合併,改公司
名稱為Avanti,阿凡提是取其音譯。國內中文譯文多用先驅)

  背景:史前時代
  
  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末期,集成電路的設計開始走向
商業化。於是開始出現了為這些電路設計提供服務的專用軟
件,這被稱為電子設計自動化(EDA:Eletronic Design Automation)
的計算機輔助設計(CAD:Computer Aid Design)。
  七十年代末與八十年代初,EDA 的領頭羊是Calma ,
ComputerVision與Applicon。但是很快,從八十年代中開始,另
外三家公司Mentor Graphics,Daisy,Valid占有了市場的最大
份額。
  從八十年代開始,隨着計算機進入了商用階段,芯片設計
的無限潛力已經逐漸被商家認識到,無數的新興公司如雨後春
筍般拔地而起,與之配合的CAD 軟件行業也開始進入黃金時
代。我們故事的主角之一卡斯特羅就是在這個時候進入EDA 
職業生涯的。
  現在已經成為硅谷偶像級人物的卡斯特羅與硅谷中其它的
傳奇人物不同,他最初並不是硅谷人,只是偶然的一些事件使
得他走進了硅谷,而留下了足跡。
  卡斯特羅最初的目標是成為一個物理學家,專心於科學事
業。他在七十年代時就讀於東岸的耶魯大學,但是他的女朋友
就讀的學校卻在美國西岸的舊金山。在完成了在耶魯的學業後
,卡斯特羅轉到西岸的柏克利大學繼續攻讀物理學位。在攻讀
博士學位期間,他在National Semiconductor 做暑期工。一次
在他向女朋友描述完他暑期工的內容時,他女朋友對他說,你
似乎喜愛你的暑期工勝過你的博士攻讀。卡斯特羅在仔細思考
之後,放棄了對博士學位的繼續攻讀,轉而進入了電子行業。
  在輾轉兩三個職業後,卡斯特羅在一九八三年進入了SDA
。一九八六年,卡斯特羅成為SDA 的總裁。一九八八年SDA
與另外一家EDA 公司ECAD 合併,更名為Cadence ,卡斯
特羅任出任新公司的總裁與首席執行官。
  從八八年到九二年,是卡斯特羅成績最突出的年份。在他
的領導下,凱登斯通過不斷擴展、兼併、收購,從八八年的行
業第七位,成為九二年的行業龍頭。他的市場驅動的公司管理
模式,成為了他成功的最大特點。
  如果粗略地劃分,我們可以將EDA 的CAD 市場分為
三部份:前端技術(frontend,包括Verilog 等的模擬與器件
組合。),後端技術(backend,包括Place&Routing 芯片布
局與繞線。),驗證技術(DRC/LVS 等)。
  在九二、九三年時期,EDA 的市場在硝煙之後,能留下
來的是兩巨頭:Synopsys基本壟斷了前端技術,占有其中將近
六成的市場;凱登斯基本壟斷了後端技術與驗證技術,占有其
中將近八成的市場。其它的EDA公司雖然生存着,市場份額與
利潤都舉步艱難。
  不過正如EDA 的以前歷史一樣,一時的表面平靜往往是
突變的前兆。
  
  烏云:阿凡提的出現

  當然,對凱登斯來說,並不是沒有威脅。一是電子設計的
日趨複雜,時刻需要新的軟件,新技術的公司在不斷湧現。遇
到這種情行凱登斯對付的辦法是發展自己的技術並伺機收購新
技術。一般說來,新出來的小公司缺乏類似凱登斯這樣強有力
的銷售能力。凱登斯高價收購後,再配以強大的銷售人員,收
益更大。
  另外一個威脅則是卡斯特羅沒有預期到的,這是一個只有
十幾人的一家小公司Arcsys ,這家公司的目標正是凱登斯的
核心:芯片布局與繞線。
  在一九九一年初,四位原是凱登斯雇員的中國人史帝芬.伍
(Stephen Tzyh-Li Wuu),廖育曾(Yuh-Zen Liao),卓艾克
(Yuln-Chung "Eric" Cho),蔡麥克(Michael Mon-Yen Tsai),
辭職離開了凱登斯,自己組成了一家新的EDA 軟件公司
Arcsys。
  在接下去的兩年後,Arcsys 開始推出自己的布局與繞線
產品ArcCell,儘管ArcCell 還只是在很粗糙的試用階段,凱登
斯已經感覺到它的威脅。Arcsys 就如同所有的小新公司一樣
,雖然有強大生命力,但是銷售的能力非常有限。卡斯特羅
決定將這嬰兒敵人扼殺在搖籃里。
  在九二年底,卡斯特羅決定讓他最得力的助手徐建國領導
這場針對Arcsys 的戰爭。徐建國在凱登斯內以他的粗暴作風
而出名,徐最喜愛以戰場來形容商場,並將中國的孫子兵法中
兵不厭詐做為自己的指導。“他時常解僱人,就如同以前的皇
帝砍失敗的大將的頭一樣,”一個他以前的手下如此說,“不
過,他總能找到更好的人來代替那被解僱者。”
  
  商場:兵不厭詐

  為徐建國工作的手下常覺得自己是生活在恐怖之中。徐建
國強烈地堅持自己軍隊作戰的作法,甚至在凱登斯內部引起爭
議。他曾經指使手下對Arcsys 所有工程師進行移民狀態調查
,準備將任何有非法居留嫌疑者檢舉,達到打擊對手的目的。
  徐建國在一九九二年年底成立了一個B小組(B-team),
裡面有技術人員與市場人員。徐將戰爭在兩個方面打起:在
技術上要超越Arcsys ;在市場上要壓迫Arcsys 。
  在B小組的內部會議中,徐建國將戰役名稱取名為AK47。
這個名稱當然是為了與前蘇制AK47突擊步槍相同而順口好記,
不過徐建國給了它另外的新意,“Kill Arcsys in 47 weeks”,
(在四十七周內消滅Arcsys)。
  據說,徐建國將所有的小組成員召集一起,然後從口袋
中取出裝有四打子彈的子彈盒子。他說他將在每個禮拜到靶
場射擊一顆子彈,如果四十七顆子彈之後,Arcsys 還沒有
被打敗,那麼最後一顆子彈將留給自己。
  在市場方面,徐親自帶領着銷售人員走訪叛變的用戶
(指拋棄凱登斯而用Arcsys的用戶),詢問產品差異的每個
細節,問清用戶轉變的每個原因,並答應每個用戶歸返的各
種條件。徐建國很清楚自己手中的力量,凱登斯有着強大的
銷售人員網以及經濟背景,Arcsys 沒法打這種陣地戰。
  在技術方面,芯片設計開始進入亞微米與超亞微米技術
時期,舊的通道繞線技術將會被新的面積繞線技術取代。他
給技術人員留下緊迫的創新時間,要求研究與開發部門必須
在Arcsys 之前完成新技術的革新。
  可憐的是這剛出世的Arcsys,在凱登斯的強大壓力下,
公司運作狀態惡化。在整個九三年間,ArcCell 只有一百七
十萬的銷售額,不僅沒有賺到任何利潤,一年的虧損就有二
百二十萬美金。對Arcsys 來說,徐建國開展的陣地戰與價
格戰確實讓Arcsys 處於崩潰的邊緣了。

  背叛:從戰友到敵手

  然而,就在Arcsys 謀求生存機會的同時,凱登斯的內部
卻開始出現分裂的痕跡。
  徐建國不盡人情的緊逼終於引起了反抗。研究與開發部
門的工程師開始向他們的主管抱怨,對徐這樣喜怒無常而又
常常下達不可實現的目標時間表表達不滿,這種反抗終於激
發起來而不可收拾。
  在一九九三年年底,徐建國與芯片設計部的另一位總經
理James Solomon衝突表面化,James Solomon 的背景來自
技術部門,深受凱登斯設計部門工程師們的尊重。兩人為旗
下工程師的匯報所屬發生爭執。
  兩人的爭執越來越嚴重,最後終於打到了總裁卡斯特羅
的面前。卡斯特羅在事件的最後站在了Solomon(所羅門)
的一邊,並從公司外面再請了一位總經理。
  這對徐建國打擊沉重,徐建國將這種將帥間矛盾的失誤
歸到卡斯特羅身上,他下了離開的決心。
  這對在困境中求生存的Arcsys 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由中國人組成的公司因為偏重技術與本身的語言困難,常有
銷售與市場不良的軟點。而以銷售與市場出身的徐建國正是
Arcsys最需要的人選。
  於是出現了我們看到的序幕中徐建國向卡斯特羅辭職的
片段。
  徐建國在一九九四年三月加入Arcsys,Arcsys的董事會
答應給徐建國總共五十五萬股股票、每股票面價值三毛的購
買權,這在三年後大約價值二千多萬美金。
  徐建國投靠敵人對卡斯特羅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因為只
有他才真正了解徐建國對Arcsys 的意義。沒有徐的Arcsys
只是眾多平凡新公司中並不突出的一家,然而徐建國個人的
強大市場開拓能力、廣泛的用戶網絡、堅強的個人信用以及
隨之而來的財經資源,將會使Arcsys 成為一個具有挑戰力
量的新對手。

  冷戰:熱戰的前夜

  徐建國脫離凱登斯而加入Arcsys 的舉動,正式拉開了
凱登斯的直接敵意行動。在這之前,Arcsys 只是被列為
主要敵手之一,而在這之後,Arcsys 成為第一敵手。
  據凱登斯內部的說法,卡斯特羅對此事件非常激憤(
take it very personal)。任何一個管理學的課程都會教
導你,要將公事與個人感情分離開來,公司事務的處理如果
攙入過多的個人感情,常常是壞結果的開始。卡斯特羅
對徐建國的不原諒,後來逐漸影響到兩家公司的互動,最後
更是成為雙方個人的仇恨。
  硅谷本身是一個非常開放的環境,工程師的平均任職時
間大約是三到四年,人員的來去相對是自由的。工程師從一
家公司轉到另外一家公司,有時甚至到競爭對手的公司,並
不被認為有道德上的缺陷。不過象徐建國這樣領導一個團體
作戰到一半而投敵的,確實不多。卡斯特羅公開將徐稱為說
謊者與背後捅刀子的人(liar and backstabber)。
  確實,卡斯特羅急得有理。徐建國的離開,B 組自然
就崩潰了,對凱登斯的員工士氣是一大打擊。更可怕的,現
在隨着徐加入Arcsys ,Arcsys 是處於知己知彼的有利形勢
,進退皆宜。卡斯特羅還有一個擔憂,就是雪崩效應:更多
的人學習徐建國,投入Arcsys 。
  在Arcsys 剛宣布徐建國的上任,董事會就接到了凱登
斯的律師信,威脅要將Arcsys 以不正當競爭告上法庭。兩
家公司的律師在經過一系列的溝通後,終於達成了暫時性的
協議:
一、徐建國的上任時間從四月推遲到七月,以便交接在凱登
斯的工作。
二、在一九九四年內,Arcsys不得招聘任何凱登斯的職工。
這是防止雪崩的出現。

  有了這兩條保證之後,卡斯特羅開始做凱登斯內部的災
難控制。安扶公司內部的恐懼氣氛,重振被打擊的士氣,加
強員工的集體歸屬感,重新再建立客戶的信心。
  因為沒有強大經濟背景不敢打官司的Arcsys 雖然忍下
了第一口氣,但是它當然是不服輸的。一九九五年剛過,
Arcsys 就立馬開始了針對凱登斯的挖人行動,在第一個月
內,有九個工程師離開凱登斯加入Arcsys 。
  在這樣的雙方態度下,冷戰自然就不斷地升溫。

  陷阱:間諜對間諜

  從九一年的四人成立公司到九三年的產品問世,Arcsys 
飛快的軟件進程,一直被凱登斯認為是有貓膩的。然而懷疑
歸懷疑,在沒有任何證據之前,卡斯特羅只能鷹眼般監視着
Arcsys 的一舉一動。
  一九九四年九月,凱登斯的一位資深軟件設計師,
米奇·依古瑟(Mitsuru "Mitch" Igusa),此時已經是專管軟件
架構、公司最重要的工程師之一,又向卡斯特羅遞交了辭職
信。
  此時尚是Arcsys 的挖人凍結期,卡斯特羅一方面追問
米奇的去向,一方面許以高報酬的承諾。米奇拒絕了卡斯特
羅承諾的公司任何一個職位的誘惑,在去向上則自稱或許是
成立一家新公司,或許成為獨立諮詢人。
  當米奇拒絕簽署一份不到Arcsys 工作的說明書時,卡
斯特羅已經過敏的神經更加懷疑了。米奇·依古瑟此時的工
作主要是一個叫QPlace 的新布局技術,這是凱登斯新一年
為了打敗Arcsys 而新發展的秘密武器。米奇作為技術的軟
件架構設計者,熟知這技術的每個細節。
  這樣一個非常專項的技術,在整個硅谷只有三四家做布
局與繞線的公司才可能有用,而Arcsys是最大的可能買家。
卡斯特羅覺得這又是一起Arcsys 的陰謀,他覺得這是一個
反攻的時機了。
  在米奇離開凱登斯後,卡斯特羅請專人對原來米奇用過
的工作站(比個人電腦更強大威力的計算機)進行全面的細
節偵訊。終於發現:米奇在離開凱登斯的前一天,曾經向自
己家中的電腦發過一封6MB 的電子郵件,這電子郵件中最
大的一個文件有5。3 MB,正是凱登斯的核心技術QPlace
的源代碼文件。
  有了這樣強硬的證據,凱登斯通知了當地聖它克拉拉(
Santa Clara)的檢察官,取得了對米奇·依古瑟的住宅與
私人電子信箱的搜查權。他們找到了他們所期待的,QPlace
的全部源碼,數份拷貝,米奇與Arcsys 的管理人士的約會
記錄,以及Arcsys 對米奇的錢財支付等等。
  這些發現證實了卡斯特羅的猜測,Arcsys 是有系統地
有組織地對凱登斯進行商業機密盜竊。然而檢察官則審慎得
多,這些證據只能說明Arcsys 確實有意收買凱登斯的技術
秘密,但並不能證實是米奇背後的黑手。收買贓物與組織盜
竊是有很大的刑事上的差異的。
  卡斯特羅不得不再忍讓一次,期待下一次的賊贓俱獲。
同時從這時起,卡斯特羅下令對米奇進行私人偵探二十四小
時追蹤。在這之後,米奇還數次與Arcsys 的管理人員見面
,並接受經濟上的支付,這些後來都成為他的罪證。
  有了這次的經驗,一九九五年年初,當九人從凱登斯一
離開,卡斯特羅立即讓專家對他們的工作站進行詳查,他們
找到了一次又一次的類似事件,其中Chih-Liang "Eric" Cheng
的一個叫“byebye.tar”文件是最嚴重的證據,這個文件包括
了最新版本的QPlace源代碼。因為QPlace 是一個非常新的
技術,Arcsys還希望能得到已經更新後的新源程序。
  
  意外:第三者的重大發現

  時間過去一年,轉眼到了九五年年中。徐建國執掌Arcsys
已經滿一年,這是他的輝煌時刻:他證實了自己的存在價值。
在九四年六月到九五年六月,Arcsys 完成了一千三百萬美金
的銷售額,這比前一年的一百七十萬要高了七倍,並實現盈
利。更重要的,在一九九五年六月Arcsys 成為上市公司,
每股價格26。50 元,Arcsys 整個公司價值二億四千萬。
這個成績無論誰來評價,都要讚不絕口。
  公司上市了,就意味着有了強大的經濟背景,也就可以
不畏懼凱登斯的法律威脅,對卡斯特羅來說,徐建國一時看
來更是不可觸摸了。
  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出現在卡斯特羅的面前。
  一九九五年八月,卡斯特羅與徐建國二人的仇恨已經是
人人皆知了。一位Cypress 的工程師打電話給卡斯特羅,覺
得Arcsys 的ArcCell 的一條出錯信息,與凱登斯的軟件一
模一樣,肯定了ArcCell 至少抄襲了凱登斯的部分源程序。
  這位Cypress的工程師在測試ArcCell 時,發現在開了太
多顏色豐富的其它軟件時,ArcCell 會有時無法得到應有的
顏色顯示,而報告一條出錯的信息。這是工作站軟件因為
採用X-windows,常有的一個毛病,不同軟件的顏色分配會
出現衝突。這本來沒有什麼值得特別注意的地方,然而這條
ArcCell的出錯是這樣寫的:
Error a: color not found in this file .
這條錯誤本來是意圖寫成:
Error :a color not found in this file .

山不轉水轉,硅谷是一個太小的地方了。這位Cypress 的
工程師當年是凱登斯的員工,而且正是這段程序的創造者,
而這個小小的語法錯誤因為實在沒有修改的必要,從來就
沒想去把它修改正確。
  兩個不同的人在同樣的地方犯完全相同的低級錯誤,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這是第一個明確的證據,表明Arcsys 
不僅僅是意圖盜取凱登斯最新的技術,而且原來的ArcCell 
產品本身就是對凱登斯的直接侵權。現在卡斯特羅可以對
檢察官表明,Arcsys 不僅僅在後面組織盜取凱登斯的商
業機密,而且其原來的產品本身就是贓物。
  Arcsys 並不知道這些事件的發生,在十一月期間,
它宣布與做驗證技術的ISS 合併,加強公司的競爭能力
,合併後,公司取名阿凡提(Avanti)。
  檢察官同意了卡斯特羅的請求,在阿凡提合併後一
周,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初,對阿凡提整個公司進行搜查
令。這樣大規模的搜查行動在硅谷歷史上也非常少見。

  法庭:兩個巨人的戰場

  然而對美國這個法律森林國家來說,進入法庭,就是
另外一個戰場了,這是一個時間與金錢的戰場。
  這個戰場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奇特古怪,不是如技術般
的一清二楚。阿凡提憑藉手中的經濟能力,現在能打得起
這個新的戰爭了。
  因為阿凡提的強大阻力,刑事訴訟進展非常緩慢,凱
登斯於是同時進行民事訴訟,控告阿凡提盜竊與銷售凱登
斯產權的產品。
  阿凡提也不甘示弱,反控告凱登斯的壟斷與不公平競
爭。因為凱登斯在法庭尚未有任何審理與判決的結論時,
恐嚇阿凡提用戶,強迫他們拋棄阿凡提軟件,回到凱登斯
的懷抱。
  同時,卡斯特羅還在股票市場中買賣股票展開對阿凡
提的襲擊,阿凡提股票長期處於動盪狀態,這樣的結果是
阿凡提在需要新的銀行貸款進行收購新公司時,銀行對阿
凡提股票的振盪視為不可信任、投機的表現。這條行為,
完全出於卡斯特羅對徐建國的個人仇恨,走得太遠,終於
導致硅谷眾人的反彈。
  法庭的爭鬥是長期與艱辛的,戰爭的長度超過了任何
人的想象。中間總共換過了三個法官;有對反控的反控,
有對反控的反控的反控;有法庭文件泄密事件;有SEC 
的插入調查等等。
  在二○○一年,對阿凡提眾人的刑事訴訟終於有了結
論。七月二十五日正式判決。
  在檢察官撤銷了其中數項控罪、減輕大多控罪後,阿
凡提眾人以不爭辯(no contest)承認了罪行。六人中有
四人需服一到兩年的刑期,並判決阿凡提對凱登斯的損害
性賠償金額為一億九千五百萬美元,創下硅谷知識產權官
司中,公司對公司最高賠償金額的刑事案件。
  六名被告的實際刑期和罰金如下:

總裁兼執行長徐建國,免服刑,罰金兩百七十萬美元;
工程副總裁史帝芬.伍,州獄兩年,罰金兩百七十萬美元;
技術副總裁廖育曾,縣拘留所一年,罰金兩百七十萬美元;
行銷副總裁卓艾克,縣拘留所一年,罰金十萬八千美元;
商業營運部門總監黃勁,免服刑,罰金十萬八千美元;
員工張艾克,縣拘留所三百六十四天,罰金兩百七十萬元。

  現狀:五年後的今天  

  從一九九六年官司開始,到二○○一年判決,五年過去
了。對計算機行業來說,五年就是另外一個變化的時代了。
  這五年中,有下面的發展變化:

一、置身事外的Synopsys 繼續其前端技術的領先,目前擁
有八成五的市場。
二、阿凡提在一九九六年採用“潔淨室”手段重寫其Arccell
的源程序,以保障其合法性,新產品稱為銀河與阿波羅(
Milkyway,Apollo)。
三、阿凡提的布局與繞線因為在時間驅動技術(Timing-driven)
上的優勢,繼續擴大其市場份額,到二○○一年與凱登斯大
致各占市場的四成。
四、原來的Mentor graphics 重新進入EDA 市場。以多層次
驗證(hierachical verification)取得驗證市場以及一些新市場
的最大份額。
五、卡斯特羅在一九九七年離開凱登斯。按他自己的說法,
與阿凡提之戰讓他噁心,在收購一家名為C&P的EDA 公司
後,終於可以將總裁與首席執行官的責任交給新的首席執行
官,從而脫離EDA 這個市場。

  在二○○一年的七月判決之後,阿凡提可以說處於絕望的
邊緣了。公司大多董事會成員在監獄中;而每月首先需要對罰
款進行支付;凱登斯的民事訴訟依然進行;用戶對阿凡提將來
表示懷疑,導致銷售額大減。
  二○○一年十二月三日,出人意料之外的,Synopsys宣布
將以八億美金收購阿凡提。立即在硅谷各公司與工程師們間引
起爭論。
  Synopsys 是這樣回答一些工程師對其道德立場的指控的:
Synopsys在八億收購中,其中一億是給原阿凡提董事局的數位
董事,以保證他們在將來不會出現在Synopsys 的任何管理階
層。Synopsys 以金錢來洗清與原來阿凡提眾人的聯繫關係。
在這一億美金中,徐建國個人將得到大約四千萬美金。
  這算是EDA 市場目前暫時歸於平靜。

  回顧:兩個輸家的結果

  到二○○一年,EDA 市場可算是出現四大金剛的局面,
從銷售額上:
第一 凱登斯  ,大約十五億美金。
第二 Synopsys ,大約九億美金。
第三 Mentor Graphics ,大約七億美金。
第四 阿凡提 ,大約四億美金。

  隨着Synopsys 收購阿凡提,將使得Synopsys 的技術力量
得到大幅度的增強。隨着現在工藝技術進入點一八微米(0。18
um)範圍,新軟件的呼聲更加強烈,在未來的數年中,又將是
另外戰爭的開始。
  這數年的爭執,可說對凱登斯與阿凡提都是不利的。凱登斯
逐漸消失了自己在後端與驗證市場的壟斷地位;阿凡提則一直生
活在官司的恐怖狀態之下,最終被壓垮;而旁觀的Synopsys 加
強了自己的前端壟斷地位;Mentor 則藉機東山再起。
  即使對卡斯特羅與徐建國兩人來說,也是糟糕的。
  卡斯特羅在九七年心灰意冷離開EDA 領域,因為個人感情
參與太多而導致與整個硅谷EDA 界的某種敵視(因為在阿凡提
盜竊一案中,EDA 各界反應冷淡)。
  而徐建國目前絕大部分時間在台灣,也不願意回到硅谷,現
在硅谷的工業界已經將其視為犯罪分子,不再有任何的個人信用
了。

  後記
 
  因為個人的工作是EDA 的CAD 領域,所以對行業算是
比較熟悉。而徐建國領導阿凡提的故事曾經是硅谷華人引以為
傲的。誰知事件的結果竟然是反過來:因為徐建國的行為,硅
谷出現一定程度的對華人工程師的不信任現象。
  個人對此事的看法:我有使用過凱登斯的Cell ensemble
與阿凡提的ArcCell 與Apollo ,阿凡提有少許的技術優勢,
法官在最後判決中,主要針對ArcCell 的Database 部分的
抄襲是明顯的。這就如同一輛汽車,阿凡提的數位工程師有
了一個更好的引擎,然而車身的設計就直接抄襲了凱登斯的
車身了。
  商業軟件的產權保護與標準的開放,一直是行業爭論不
休的話題,儘管許多用戶從使用角度上呼籲資料的公開,標準
的制訂,然而公司自定標準的強大門檻效應(其它公司難以進
入該市場),卻使得這些標準的推動進展緩慢。對資料的不公
開,雖然保護了公司的利益,卻明顯阻礙了技術的交流。

  二○○一年十二月十九日,又一個官司算是對這個故事的
一個尾巴。Silicon Valley Research ,一家非常老的EDA
公司,向硅谷的各位工程師詢問徐建國的去向,以便將法律
告訴文件送到他的手中。在前數日,SVR 在民事法庭上對阿
凡提提出控訴,不公平競爭。在九十年代初期,SVR 曾經是
布局與繞線的第二位市場,然而阿凡提的興起導致了SVR 的
失落。他們現在要討回公平。
  一位行業精英落到過街老鼠的地位,值得我們思考。

二○○一年一二月二六於美國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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