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最美的樹

北大里有很多美麗的樹，婆娑着身影，凝望着來往的學子，如同凝望時間。我愛北大的樹
，愛她們的風姿綽約，愛她們的情態各異。依然記得曾經在網上討論過北大最美的樹，不
過每一個最美都只屬於每個敘述者自己。我的，如是。

之一

感懷已經被砍掉的合歡。

依然記得大一的那個夏天，35樓西那一排合歡花開了，如霧如影。我在樹底下揀拾着凋落
的花束。她的葉瓣如此之美，如果蒲公英的輕柔卻不是單一的白色。從紅到粉紅到白色，
那漸變的色彩好似夢境一般。這是什麼花，平日裡素不起眼，只有花開時才讓人驚嘆。那
是合歡！一年的春夏之交總是匆匆，當布穀鳥還在不倦的哀號“光棍真苦”，合歡已經笑
着淡然而去。又是一年花事，又是一年期待。

第二年，朋友煩躁的約我聊天，我們便不當不正的在松林餐廳前那塊小草地上坐下，正對
着35樓的合歡。那花正開，頂蓋如雲彩。我痴痴望着，竟然忘記了聽朋友究竟說了。如今
想來，還是只記起那花那美而已。不知是否可謂“見色忘義”?

大三的那個花期，我指着合歡的身影對小醉說，看那是合歡。然而從那以後，我就不再見
到了。不知是什麼原因，那一排合歡被生生的砍了。從此不見。

如今我回到學校，總期望着能夠在校園的另外一個角落找到合歡的訊息。如果你知道，一
定要告訴我。

“合歡蠲怨，萱草忘憂”，我在燕園的合歡卻給我留下無盡的惘然。

之二

這篇寫寫偶們樓前的銀杏吧。

我在北大的時候住的31樓，據說是傳說中公主樓。可能因為95級96級中文系和一些主要的
文科系的女生都住在這裡吧。我們97級的文科女生住在35樓，理科女生住在31樓。

31樓前的那條小路兩邊長着一排銀杏樹，相呼應的是28樓後也有一條銀杏路。每當深秋來
臨，10月末11月初的時候，整條路上的銀杏葉都黃了。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里穿過，在路面
上留下一個個小窟窿。

記得有一年，深秋的世界突然一夜狂風大作。28樓後的銀杏葉一夜之間全都凋落，把路面
鋪上了厚厚一層金黃色的落葉地毯。踏在上面會有咯吱咯吱的聲音。那條路很是靜寂，上
課時分更是沒有人影。那一日早晨我沒有上課，一直在那條路上走來走去，好美。

31樓前的那條銀杏路是出了名的燕園情場，有個不雅的俗稱叫“啃街”。每天晚上，按照
一個94級師兄的說法就是，那是一個少兒不宜之地。

31樓前的銀杏路和28樓後的銀杏路，一個清靜一個熱鬧，相諧成趣。

之三

北大最美的樹還有梧桐。梧桐又稱懸鈴木，雖然很多朋友都認為我這個信息是錯誤，
不過我依然這樣認為。北大的梧桐主要都是華北地區的品種，所以又高又大。和我家鄉路
邊的梧桐差別很大，像是兩種風格的樹木。

在北大里，最搶眼的梧桐莫過在文史樓南那兩棵梧桐樹。在秋日裡，映襯的藍天白雲
，滿地的梧桐落葉，隨風飛舞。有一次路過那裡，望着那兩棵梧桐，突然發現居然還有所
不同。西面的那棵在秋天更早的落下樹葉，而東面那棵更晚點。年年如是。

澡塘邊上的一排梧桐也很不錯。記得有一個網友的暱稱是“澡塘邊上的梧桐”，而簽
名檔是“真希望成為澡塘邊上的梧桐，那麼高，那麼粗壯......”狂ft了一把。

校醫院前的小路和辦公樓前的路上也有一排梧桐，相對比較普通。另外31樓南邊，長
着三棵梧桐。不由想起大一時候宿舍還沒有裝電話，每周的一個晚上都會在那梧桐下等公
用電話。

之四

在我的記憶里，這兩棵樹始終是無法不提起的，那就是學一南門的兩棵老槐樹。

這兩棵樹可真夠老的，老到都灌上了水泥，打上了鋼精繃帶，還架上兩付鐵拐杖。於
是我早在大一剛入學的秋天的時候就對它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心想知道那是什麼樹。

某日中午，我去打水，終於決定不當一個過客，認真的看看它們。這時候我發現東面
那棵樹上帶着一個標牌。標牌上應該有樹的名字，我想。於是我湊近了仔細看那標牌。發
現上面寫着兩個字，很不真切。我也顧上什麼淑女風範，爬上了圍着的欄杆，又重重的抹
去標牌上的灰塵，這時候才發現上面寫的是“古樹”！呵呵，分特。

這是我在北大干的第一件糗事。此後四年雖然也幹了不少其他的糗事，但是總沒有這
個那麼有趣。

後來聽kren說，這兩棵“古樹”是當年軍機處衙門門口的兩棵樹，當時的軍機處就在北大
南門外原來那個老虎洞的地方。當皇帝到頤和園，近春園的時候，軍機大臣們就聚集在這
個地方。我97年到北大的時候，那個地方有許多老平房，和至今值得98級以上北大學子們
津津樂道的小飯館，又便宜又好吃。當時有個胡同的標牌上就是寫着“軍機處”三個大字
。後來修四環，就把那裡給拆了。想數百年前，現在38樓，40樓或着41樓，甚至小南門某
地，還是軍機大臣們的辦公室呢，呵呵。

“古樹”到底是古樹，有點來頭，也不枉我這一糗了。

之五

雖然我從初中開始就用碎楓作筆名，但是我第一次看見楓葉紅了，卻是在北大。生活中的
楓葉和圖片上的楓葉有着太多的不同。當我點數着燕園的每一棵楓樹，當我每天秋天都去
拜訪她們的時候，任憑葉兒落在我的肩頭時，我知道現實中楓樹雖然沒有那麼紅，但是和
我一起呼吸着燕園的風。

最常見的楓樹莫過哲學樓西的那棵。依然記得春天的時候，透過哲學樓三樓的窗戶凝望她
初生的嫩葉，明黃而透亮，如同花般細嫩，誰又曾料到秋天的時候，她是如此的嫵媚？依
然記得深秋的課間，我在樹下揀選自己喜愛的樹葉，加在每本專業書裡，直到考試複習的
時候翻開，旋轉在指尖。依然記得冬天裡坐在乾枯樹幹下的走廊里，背靠了廊柱，仰望無
盡的枝椏間的藍天，何時才會下雪？依然記得夏天來臨的時候，小師妹叫住了我，拿着我
送給她的專業書裡的干楓葉送還給我，她說她知道那是我對北大的記憶。

四年的楓葉，在最後的日子裡碰在了一起，不知道她們是否會竊竊私語？只是一不小心早
已脆弱的，碎去落在風塵里，落在燕園的路上，終也不見。

走過燕園，走過燕園的每一棵楓樹。地學樓前的，你還好嗎？想念夏天裡躲在你的枝椏下
，看着清雨淅淅瀝瀝。未名邊的，你還好嗎？想念傷春的時光里，我無力挽回你落在湖水
里的早葉，她們隨水而去，不依泥土芬馨。北閣外的，你還好嗎？不知道下一個冬天，我
還有沒有機會晃動你的樹幹，晃下皚皚積雪，晃下秋日裡不願意離去的葉。哲學樓西的，
你還好嗎？有沒有再見到在你樹下揀落葉的傻女孩，錯過了上課，錯過了生命中最美麗的
校園年華?

燕園的人如流水，燕園的樹如日晷。不同的人們因着不變的燕園，終在自己的生命中刻下
同一個烙印。一個四年，又一個四年，一季落葉，又一季落葉，燕園依舊，今宵別夢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