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美國十七年了。我一直比較順利,中學時就在全國物理還有計算機競賽中拿過獎,90代初大學還沒畢業就拿到美國大學的全獎,畢業時辦護照比較麻煩,在國內工作了一年後才出國。這一年在我的家鄉成都附近的中國民航飛行學院教了一年普通物理和空氣動力學。
我念書很快,一年多就拿到物理碩士,又轉了校念博士。三年多又拿到了博士(計算物理方面的,凝聚態的計算機模擬),同時又拿了計算機碩士。還沒畢業就在一家很大的金融軟件公司的亞特蘭大分部找到了軟件開發的工作。又認識了當時在佐治亞理工念電子工程博士的一個女孩;她當時看起來像個中學生,人懶懶散散貪玩,小孩脾氣,但極聰明,後來才25歲就在當時工程排名全美第五的佐治亞理工拿到了博士還有一堆專利,又成了我老婆。
在火熱的 90年代我什麼都沒幹。公司工作很輕鬆,在電子商務部門開發網上銀行軟件,一天的事我一兩小時就能幹完。當時正是網絡泡沫的高潮,本想出去闖闖,但因為在辦綠卡沒法換工作或創業,百無聊賴之際每天就炒炒股,再就看歷史書,買了套四大本的大學歷史系的世界史課本,居然看完了。老婆本來是學芯片設計,當時光通信很熱,她加入了家新創公司想通過股票期權發財。
結果網絡泡沫破滅,老婆公司關門。她只好回校作博士後。我們公司也開始大裁員,我們部門裁了一半開發人員,但我一直沒事,工作依然輕鬆。老婆懶歸懶,每天睡到9點過才起床,但拿了好幾項專利,發了不少論文,所以2002年又在美國最大的半導體公司找到了工作去了西部。好在當時綠卡拿到了,我在亞特蘭大又待了幾個月把我們的房子賣了,把工作辭了搬到西部也加入了老婆公司搞半導體的生產自動化軟件。
因為是新工作,開始很多新東西要學,還比較忙也很充實。但一兩年下來就輕車熟路,工作又開始輕鬆。後來機構重組,我分到個既缺不了活又不多的部門。整個部門我這個方向就我一個人,所以也很穩定。因為我們是全球最大半導體公司,我跟老婆級別也比較高(這公司是以學歷定級別,剛進去本科3級,碩士5級,博士7級),待遇很不錯。中國人大多是博士,所以基本上待遇都比較高。當時房價不高,我們用不到兩年的稅後收入就付現金買了400多平米的居住面積,3車庫帶游泳池的大房子。我事不多,但閒下來又很難受,就公司出學費又在職又念了個電子工程的博士,搞計算機視覺機器學習方面的。也快讀完了。
時間一年年過去,我對美國生活逐漸厭倦。美國生活其實很枯燥,即使是美國土生土長的。多數人八點鐘就上床睡了。天天上班下班,平時作家務帶孩子,周末打打高爾夫開開potluck party。我們家庭收入是美國平均家庭收入的七八倍,但也不覺得給我帶來什麼快樂。我發現我對在公司的升職也毫無興趣。升一兩級待遇變化不大,事多很多。即使升到CEO也沒什麼意思,還是給別人打工。
這幾年每年回國,反而越來越喜歡國內。我最好的朋友,剛到美國時的室友,已在美國一家很好的大學做到終身教授,也海歸創業,還挺成功。去年回國去看他,坐在他的大辦公室里透過玻璃門看着他手下忙忙碌碌的工程師,望着窗外中關村東路的滾滾車流,這才是自己的事業啊。朋友一直想拉我入伙,他做的正好是我第二個博士的研究方向,而且我在美國工業界混了十幾年,技術人脈都不錯。
我在民航飛行學院教書時有兩個跟我一起分去的女孩跟我很要好,但她們當時都有男朋友而我只是出國前的過渡,所以雖常在一起玩但並沒有什麼感情上的發展。記得當時她倆和我還有一位我要好的朋友,每天下午如果沒課四個人就一起去音樂茶座喝茶跳舞。以前回國時常跟中學同學聚會,感覺好些女同學看起來比我要老十歲,也許是我這些年日子過得太輕鬆吧。於是不忍去找我這兩位女同事,不想改變她們在我心中的現象。去年回國又去飛院找我朋友,無意碰到了她們。17年了,她們依然那麼漂亮。當然先是埋怨我為什麼不來找她們玩,又一起出去找個安靜的茶座喝茶。茶座里燈光朦朦朧朧,聽她們細細講述這些年的經歷和埋怨我當年一走了之的無情,看着她倆恍然間我覺得時間又回到了17年前。想想17年前我不出國,也沒有什麼不好啊。她們現在都是副教授,飛院待遇還可以,有寒暑假,一周十來節課,加上課時費每月也有六七千,雖不到我現在收入的十分之一,但當地消費也低。我看不出我會比現在更不快樂。
即使公司外派回國也挺好,美國工資照拿,還加房貼車貼和小孩國際學校的學費。我要找也不難。可惜老婆是無論如何都不讓我海歸。說中國誘惑這麼多,她怎麼能放心。
唉,美國是好山好水好無聊,中國是真擠真亂真熱鬧。想回又回不去,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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