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生命也許短暫,但璀璨亮麗如煙花,瞬間在夜空中高躥出的美,會在每個觀者的視覺中長久停留。肖翔,就是這樣的人。
我與肖翔不熟,僅有幾面之緣,在人海中互為“路人甲”、“路人乙”。
他與我們宿舍的小南是高中同校同級的同學,又在同城求學,沒有理由不相見。尤其是在剛剛背井離鄉,遠赴北京求學的日子,會老鄉、訪同學是年輕學子們遊逛京都交往結友的最好藉口。僅在大一,我們的足跡就如滿牆蔓延的“爬山虎”,爬遍了北京各個高校的角角落落,犄角旮旯。清華,自然也不能倖免。
然而,肖同學在我們宿舍亮相前,我們的確還沒有逛過清華,正對着它高山仰止。清華是“省狀元、高分、聰明”的代名詞,就憑我的智力、努力與成績,離清華很遠,就連想象,似乎也不能及。所以,肖翔的第一次來訪,就被全宿舍的姑娘們上上下下打量得仔仔細細,弄了個“印象深刻”--------頭大,耳招,唇厚,眼鏡片後一雙大眼靈活發亮;一張口,聲音洪亮,用江西普通話口若懸河談笑風生,旁人要麼笑得前仰後合,要麼就只有點頭稱是的份兒,一般插不上嘴――――這是個聰明卻又能讓人放鬆的傢伙!
肖同學的第二次來訪,不是空着手,他帶來一輛鋥亮簇新的24女自行車,說是送小南的。本來就堅信“無功不受祿”,何況這禮還重了點吧?小南不敢收!肖同學大手一揮,像是一下子要拂去我們的所有疑竇與顧慮,解釋說:“成本是沒花什麼了,零件都是現成的。不過,的確費了我三天功夫才裝出來的。” 經他一描述,我們才明白,大學中丟車,確實一個見怪不怪的無奈的現象,但聰明人是完全可以利用這場混亂,不明目張胆地小有作為。這輛讓我們都羨慕嫉妒得無法形容的自行車,是肖翔在不同的車上下載的零件,憑一雙巧手自己組裝的。不好聽地說,是竊,可又不讓人輕易尋到來處,捉不住贓!
只可惜,小南剛一把那車騎出去兜風就出事了,沒騎兩步車就爆胎了!大一那年我們宿舍每一位的確都發胖不少,但總不至於魁梧彪悍到這個程度吧?小南把那自行車推到修車鋪,修車師傅說怎麼二四的車裡面塞個二六的胎呢?哪個廠出的車啊?左翻右看找不到牌子!這輛車一度成為宿舍里的笑談。
然而,一輛功虧一簣的蹩腳自行車還不能完全顯示肖同學的聰明才幹。大三的時候,不知怎的,他居然知曉了我們宿舍承包了學校的一個周末舞會。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冬夜,我和小南正在飯廳門口哆哆嗦嗦地賣着門票,肖同學破門而入,前來獻寶,手捧一物,稱“半自動售票機”。
這無疑又是肖翔的發明創造了---------一個轉輪一樣的裝置,邊沿固定了一些鋒利刀片,一轉輪子,利用刀鋒與紙張的摩擦把票颳起……省去了翻票的一步。但,沒有撕票的一節,在刀鋒下生拉硬扯,增大了劃破手的可能。更為甚者,經常一划拉老多票就出去了,造成了票據的大量流失!不是個好玩藝兒!!雖然肖同學的發明又一次淪為笑柄,但是我們還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愛迪生的影子,發明家智慧的火花!
“爆胎自行車”和“半自動售票機”讓肖翔在我的記憶中留下了不能抹煞的一筆,是充滿喜劇色彩、回看時還能莞爾一笑的一筆,想不到,竟成了絕筆。在以前舊文中,我曾經提到過他,最後一句寫的是:“後來不記得肖同學以及他的各項發明是怎樣銷聲匿跡不知所終的。”
世事難料,一句調侃的"不知所終"竟一語成讖。本來十多年都沒再聽過他的名字,幾天前卻意外地從小南處獲悉了他的消息。然而,這消息如一場霹靂,讓我震驚,讓我震痛,讓我本能地拒絕相信消息的真實--------肖翔居然在那架失蹤的法航客機上!!
起初尋不到飛機殘骸,讓我們一直心存他能生還的僥倖。可是幾天之後,殉難者的遺體陸續被發現,我們期待奇蹟發生的心願一點點地黯淡沉陷……
十幾年無聲無息的肖翔,做事的風格就總是這麼大大地出乎人的意料。起初,他不是像大多數的清華生一般,選擇留學,移民,公司……博士畢業的他居然選擇在實驗室里做研究,甘守着一份清貧和寂寞,外界的紅塵滾滾,紙醉金迷,名利誘惑,都沒能動搖他在專業上的堅守,在科學路上的跋涉。一場突來的空難,也是意外,讓一切都斷了,身後是他未竟的事業、年邁的父母、嬌妻稚女……那個總給人帶來歡笑的大男孩走得太絕決了,用這種近乎開玩笑的方式!
也許,他便如那高飛的紙鳶,掙斷了繩索,脫離了我們的視線,在我們不能視及的地方,飛得更高。
只是在想,開朗善良風趣如他,一定不忍心看見親友的涕泗滂沱,我們也不願用自己的淚水打濕他翱翔的雙翼。作為一個基本上算是擦身而過的路人,一瞥中留下的記憶里,他始終是歡笑的化身,以歡笑始,以歡笑終。我尊重他離開的方式,帶着懸念離開,也決定微笑着為他送別,盼他,能裹着希望歸來---肖翔,相信此刻的你,一定是在笑着飛翔!
(應小南之請:
肖翔的清華同學在新浪上建了一個懷念肖翔的博客.
昨天我去看他家人,他媽媽讓我與他清華同學通了電話.
他們希望肖翔各個階段的朋友同事都能參與懷念,多多提供一些紀念文章和資料.
所以我特別希望你能抽空為他寫一篇,這篇文章你發我我轉給他的清華同學.
肖翔的父母家人每天都在不停地看這個博客的更新情況,多多增加一些文章也算是對他家人最好的安慰了吧
http://blog.sina.com.cn/xiaoxiangmemory
倉促間就成此文,了朋友的心願。同時,作為一個曾與肖翔有幾面之緣的朋友,藉此文與他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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