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說我愛你

愛情私見·潔塵

這兩年，我基本上看到韓國的情感片就會買。的確是相當不錯。

他們這種類型的片子，一般是兩個路數，一是純情，《八月照相館》、《戀風戀歌》、《我的野蠻女友》等，真情永遠，至善至美的童話想象。我說這是童話想象絕沒有嘲諷的意思，而是因為感動。說到底，畢竟還是這種東西在挽救着我們。

還有一個路數跟現實很貼近，亂麻一般的情感。我不說是亂麻一般的愛情，因為我的確不知道愛情這個詞放在這類影片裡是否合適。我一向是把愛情這個詞純粹化的，因為不這樣做我也將失去自己的童話想象。這種亂麻一般的情感，在韓國片《快樂到死》、《婚外初夜》、《愛的色放》以及我剛剛看的《瘋狂婚姻》中，都被很惟美的鏡頭給修飾過了，讓人在觀看的過程中很容易掠過亂麻本身的潦草和醜陋。但靜下心來，看看我們大家自己的現實情感，卻會發現，這團亂麻其實任憑怎樣修飾也是無法從心頭摘掉的，它擱在那裡，扎人，疼。

一個叫楊的男人，好看，氣質從容淡漠，不喜歡說話，不喜歡婚姻，喜歡性，輾轉在一個個女人之間；另一個叫何的女人，也好看，話多、坦率、任性，自以為很瀟灑。兩個人第一次見面就上了床，各自都很滿意。之後若即若離地交往着，楊很滿意，何以為自己也很滿意。何年紀不小了，想結婚，楊當然不會給她婚姻，於是何嫁了一個醫生，然後每隔一個星期都到楊這邊來一次，除了上床，還像一個妻子一樣為他採買、洗衣、做飯、收拾房間……這是《瘋狂婚姻》的前半段，後面的故事，大家都可以想得到。楊和何這種局面是長不了的。人性中有太多黑暗的東西，它會在這種黑暗的情感中瘋長，人在這種過程中，在自以為健康，自以為能夠自我掌控的同時，其實已經病了。待某一天突然倒下的時候，才會猛然覺醒，自己是抗不過去的。

《瘋狂婚姻》不是一個殘酷的故事，前面我說了，它被美化過了，被文化的東西給修飾過了。所以，像楊這種所謂的知識分子，他似乎有所覺醒，他知道性之後的厭倦，情愛之後的廢墟，於是他讓何徹底地離開他。似乎已經成功了，楊施施然作若無其事狀教書、會友、抽煙和吃方便麵，何似乎安靜地待在家裡當全職太太，為丈夫準備晚飯。但結尾處，何又回到了楊那裡，他不在，她用鑰匙開了他的門……我想，之後呢？這也可以想象的。

整個影片，這對男女之間沒有一句愛的告白。這是對的，他們之間是愛嗎？我不知道。其實我們大家根本不知道到底什麼叫做愛。正因為如此，應該把“愛”這個詞當做一個扶手，好把我們懸空的身體吊在上面。多說一些這樣的話：“我愛你”，“請接受我的愛”，“試一試被我愛的感覺”……越是空洞的東西越容易說出口。從自私的角度講，也許說出來好受一點吧，似乎自己有了一個定義，一個準星，一個靶子，似乎不那麼孤獨，不那麼黑暗。從這個角度講，《瘋狂婚姻》裡的那對男女也算是高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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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這一句:
"人性中有太多黑暗的東西，它會在這種黑暗的情感中瘋長"

"人在這種過程中，在自以為健康，自以為能夠自我掌控的同時，其實已經病了。待某一天突然倒下的時候，才會猛然覺醒，自己是抗不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