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7年的婚姻 (zt) |
送交者: joe13 2003年02月26日17:46:58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
那是一個晴朗的早晨,我坐着公共汽車上班去。汽車先穿過一座立交橋,又上了高架橋,陽光撒下來,照着了膝蓋,我一下子感受到了溫暖,眼前的陽光也漂移起來。一個個行人從車邊流過去,提醒我每個人都在上班的路上,都有一份工作,有那麼可愛的一頓午餐等在食堂里。我莫名其妙地溫情起來,想給我在美國的前妻打個電話,告訴她國內一切都好——每個人都有工作,都吃得飽飽的,不用自己做飯,也不用洗碗,也不用發愁,也不用想着討好那些大鼻子的傢伙,也用不着給移民局報住址,也用不着為回家看看跑到一二百里地的墨西哥給那些戴草帽的傢伙排一天的隊等簽證,也不用動不動算計着給那些學霸們送個小禮物,或者,被那些古怪的校規逼得一遍遍改論文,也不用算計買輛汽車分期付款每個月要付多少。還有,自然是對她獨有的,用不着為得一個“A-”就不高興好幾天,也不用為上課時回答出一個問題,就絮絮叨叨跟我說個沒完沒了。 可惜,再也沒有機會聽她沒完沒了地絮絮叨叨了。 我們結婚不是浪漫的那種。那時候我沒有工作,整天在大街上轉悠。我們在小月河小樹林見了一面,記得當時我拿的是一張不發工資的名片。後來她打來電話,我們就一步步向着婚姻的方向發展。我喜歡到她的宿捨去,對自以為是的女生理都不理,只跟她一個人說話,也喜歡帶着她到我喜愛的山林里轉悠。她畢了業,留在這座城市,想結婚了,我呢,有幾次想和別人跑掉,但那些人卻都是因為像她才可愛的。我向所有的人宣示她的可愛之處有上進心,提到兒時的保姆總忍不住流淚,跟我媽媽也能聊半天……可有些事我也不滿她畢業時同時找兩份工作,說這樣做保險。但在身兼數職上,她這樣的性格似乎又是優點,她委屈了自己,才多掙出一份薪水。 我剪了一塊藍色天鵝絨,包着一串韓國人的假首飾到服飾商店的櫃檯推銷。回到家裡,她伏在我身上哭了,說咱們不幹這個了,我去夜校里教書。然後把錢給我炒股票。我敢打賭,你真找不出她那樣樸實的女孩,也找不出像我這樣不懂得疼女人為何物的傢伙。結婚那天,看不慣她盤頭的樣子,第一句話便挖苦我會心血來潮,拉着她大年初一去海邊就是她一直盼望的結婚照,也是在她出國之前我才同意去照的。 出了國,兩個人相依為命,我才漸漸懂得了自己對不起妻子的地方。她去上學,我呆在家裡給她做飯。路上有一棵大杏樹,4月里我每天撿一兜子紅白的杏子,等待她回來。當然這些是不夠的,我還學着開車,用半生不熟的車技接送她上學,半路上不敢拐彎,一直開。我知道這些還不夠,於是跟她說,到了夏天,我要到西海岸打工去。記得那天早晨,一大早她就起床做好了早飯,還給我帶了乾糧。家門口有一棵大樹,她站在下面目送着我出發。 我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轉悠了一個星期,也到奧克蘭的街區看了看工作情況。偷渡過來的人都集中在這兒,工錢低,就坐着“灰狗”往回走。整整一天,我沒有喝一滴水,吃一口東西。從車站回家,又在40多度的驕陽下走了兩小時,到了門口,就躺倒在門前等她回家。晚上,她說,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咱們離婚吧。後來她又說,你得讀書,等有了身份再離,就算是朋友,我也希望你活出點兒樣來。這是離婚的第一個回合。我在附近的山谷里找了個跑堂的工作,一個星期回家一次,夜裡,整個一個山谷里只有我一個夜歸的旅人,也只有一個女人等着男人回家,想到這兒,我是那麼自豪。 後來我也讀了書。可是好景不長,她兩年的碩士眼看着要學完,也找不到工作,我們又發了愁。她決定去讀博士,在就近的州里聯繫了三所學校,每所都發出了面試邀請。春天的夜晚,路上潮氣瀰漫,我們出發了,一路上我小心翼翼地開着,生怕打攪她的睡夢。太陽出來了,我把自己知道的植物、地貌的知識就着外邊的景物講給她聽。第一所學校的老師都誇她口語和專業好,恨不能馬上簽約後一所學校卻傲慢得很,告訴她不會很早答覆。 我開着車在細雨中徘徊,想着馬上要分別,心中真是憂傷。等到她自信地出來,又為她驕傲。她答應了第一所學校,我也把申請寄過去,保佑這對異鄉人吧。 結果,我也被錄取了,金融博士。接着又得到她被第二所學校錄取的“好”消息。我們享受着歡樂的假期,可她卻變得越來越不快活了。為什麼不求我跟你一起去?她說。老天爺,我都沒想到,我求。可第二所排名高30名呢。那怎麼辦?我一項項列出兩個學校的優劣,氣候都不放過。還是拿不定主意。我們每個人又把想法放在網上,請看得懂中文的大家來評價。結果,我又敗下陣來。好學校,好找工作,好留在美國,好掙錢,好對家庭負責。這些幾乎是天經地義的邏輯。有時候,我真想做人類的敵人。 3個月後,我坐着“灰狗”去看她,20個小時的車程,拎着自己種的10多磅重的南瓜。我坐在站台上,淚水忍不住流下來,一個老黑人,像個乞丐,一定要我把手伸給他,為我祈求上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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