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一代人是在“文革”中長大的﹐對偉大領袖“不愛紅裝愛武裝”的教導
教導
記憶猶新。但我們都知道這是對女同胞的殷切期望和讚譽﹐希望她們不要學林妹妹
﹐要“粗”一些﹐“武”一些。於是乎“文革”中便涌現出一大批穿男裝、戴紅袖
標、手裡掄著武裝帶的姐妹們﹐銀幕舞臺上也被同樣形象的女主角統治了近十年。
無疑這種輿論導嚮對當時女性的行為舉止起到很大影響。可是與此同時﹐男同胞卻
被忘卻了﹐祂們應當怎麼辦?祂們莫非應當更愛武裝嗎?似乎沒有一個準確答案。
但如果要仔細想一想﹐長期以來中國的文化﹐即使在火藥味甚濃的“文革”期間﹐
似乎在要求男性的行為舉止女性化。別的先不說﹐在所有中國近代的偉人標準像里
哪一個領袖留著胡鬚﹐表現這標準男性特徵的?從小到大﹐男孩子的行為規範是文
靜、學習好、尊敬師長;打打殺殺的兒童遊戲勢必受到側目;“聽話”成了家長們
對男孩子的最高褒獎之一。中國文化里的一些男性的代表﹐賈寶玉、梁山伯、張生
、楊乃武等等﹐都是這種媽媽的乖寶寶﹐老師的好學生的典型。
在負笈西行的男性學人中﹐我想不少都是這類好學生。初來異國祂鄉﹐面對一
個完全陌生的文化世界﹐可能對祂們最大的“震蕩”之一﹐就是祂們作為男性的行
為舉止和西方的規範格格不入!西方文化孔武﹐崇尚陽剛之氣﹐崇尚粗獷的體魄﹐
崇尚原始的野性﹐在學校里﹐受人尊敬的不是好學生、名教授﹐而是美式足球隊隊
員和教練。功課好的學生﹐會被稱為“書呆子”﹐這還是客氣的﹐若要象在國內那
樣一天到晚鑽書本﹐則要被認為是神經不正常了。中國男學生們喜歡紮堆﹐並常常
成雙入對地出入公共場所﹐再加上某些無意識的女性化動作舉止﹐比如用手背叉腰
﹐和男生當眾勾肩搭背﹐此外由於新來乍到﹐在陌生人和陌生環境面前表現出羞澀
、拘束、遲疑等等﹐就會給西方人送去一個錯誤的信號﹐此人怕是“同誌”!
在這一方面筆者就有親身經歷。八十代中期我來美國的中西部求學﹐不久便見
到了我的導師迪陽博士。這位先生﹐大約有五十來歲﹐慈眉善面﹐對我的情況十分
關切﹐大有噓寒問暖的味道。我自己也覺得十分幸擤o自然而然地常常嚮祂請教一
些學習和生活上的問題。但時隔不久﹐同學們在我們面前談起這位教授時﹐表情里
便有了幾分曖昧。有個別同學請吃飯﹐竟然請我們師生同往。這些對於新來乍到的
我﹐似乎都是很自然的事。直到在一次派對上﹐一位眾所周知的同性戀教授喝醉了
酒﹐竟然對我“調起情來”﹐遭到我的嚴厲斥責後﹐祂抱歉地解釋道﹐既然迪陽博
士是公開的同性戀﹐看我跟祂過從甚密﹐想必是“同誌”﹐到這個時候我才如夢初
醒。仔細想想﹐造成這些誤會恐怕自己也不無責任。比如﹐才來不久﹐我請迪陽教
授吃飯﹐祂一人前往﹐並帶了花來﹐席間也說過一些耐人尋味的話。我當時出國不
久﹐正飽受思鄉、思親的折磨﹐同時又受到讀書和工作的雙重壓力﹐哪裡顧得上去
玩味別人話里的第三層、第四層意思?我記得我問過迪陽教授是否結婚﹐是否有女
朋友等等﹐也記得祂都“嗯嗯啊啊”地敷衍了過去。我以為人家有難言之隱﹐便也
沒有多問。從迪陽教授的角度上想﹐我這個新學生一來就跟祂套磁﹐又沒有太太和
女朋友在身邊﹐並且接受了祂“獻”的花﹙我真不知道﹐當時如果不接受﹐還能扔
出去不成?﹚﹐那還能有什麼其祂意思?還記得有一次周末﹐我路過學校的劇院﹐
見裡面有文藝演出﹐便走進去站在後面看了看熱鬧。豈不知這次活動是學校的同性
戀協會組織的﹐目的就是歡迎新“同誌”﹐我不僅誤入“歧”處﹐還留連忘返﹐你
讓同誌們怎麼看待你呢?不過﹐自從我警惕以後﹐時時註意自己的舉止﹐再沒有任
何諸如此類的尷尬場面發生。公平而論﹐迪陽教授和其祂的同誌們在得知我的“真
面目”以後﹐仍然完全能和我正常交往﹐從未發生過任何丁點不快之事。
雖然留美的學人不一定都有這種親身經歷﹐但是美國同性戀亞文化卻是無處不
在﹐你想不註意都不行。葛雷·蓋茨﹙Gary Gates﹚是美國坎奈基梅隆
大學公共政策和管理學院的博士候選人﹐祂在最近發表在《美國人口學》雜誌的一
篇調查論文中披露﹐美國現有三百九十萬同性戀人﹐佔全國人口的百分之四點四﹐
也就是說這個數字相當於全美亞裔的人口。當然這個數字隻表明那些公開承認自己
同性戀身份的人﹐“地下”的可能還會有很大一批。我本人對這個族群成份的突出
印象是﹐演藝人士多、藝術人士多、知識界的多。祂們有自己的出版物﹐自己聚眾
的酒吧、飯店、洗澡間。在舊金山和紐約這樣的大都市﹐每年都舉辦同性戀大遊行
。有一年六月我在舊金山鬧事區辦事﹐正巧碰上同性戀大遊行﹐一時間所有交通中
斷﹐萬人空巷﹐而主要街道上則到處是彩旗、彩車﹐頗能跟“文革”中的大遊行媲
美。在美國﹐人口即選票﹐近四百萬的人口﹐再加上起碼這個數字的同情者﹐哪個
政客也不敢小視。於是在各種選舉中﹐不少政客們都願意在這批人身上下點功夫﹐
而且還常常許諾一旦上臺就會為同性戀者擲妗D殼斑@個族群的目標似乎是要讓
各州從法律上認可同性婚姻﹐並保證同性婚姻與異性婚姻享有同等待遇。
但是任何一個同性戀邉擁姆e極分子都會告訴你﹐祂們的今天來之不易﹐祂們
爭取平等的工作還任重道遠。根據《國際公眾輿論雜誌》年秋季刊的一篇論文﹐在
美國至今仍有二十二個州明文規定同性戀是違法的﹐五十個州中隻有夏威夷一州對
同性婚姻不持異議。同性戀至今還不能以公開身份服役。長期以來同性戀在西方受
到種種歧視已是不爭的事實﹐在希特勒製下﹐同性戀和猶太人同屬人下人﹐遭到非
人的迫害;在美國至今迫害同性戀的事件仍時有所聞。一年前在懷俄明大學的校園
里﹐一位學生﹐就僅僅是因為有同性戀傾嚮就被暴徒活活打死。可見﹐徹底化解對
同性戀歧見之堅冰﹐絕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迄今為止﹐在我所接觸到的資料里﹐對產生同性戀的生理原因仍不能下任何定
論。根據《大不列顛百科全書網絡版》﹐在這一方面人類知之甚少﹐早先的醫學試
驗曾表明男同性戀者的雄性激素水平偏低﹐另外其祂幾項生長激素的比例也失調﹐
但以後的一些更嚴格的試驗卻無法確認這些發現的正確性。從最新的動物和人類試
驗中﹐發現了如下現象﹐其一﹐如果母親在懷孕初期﹐精神受到刺激﹐其子便有可
能發展同性戀傾嚮;其二﹐女同性戀身體里的雄性激素似乎比非同性戀的女性要高
﹐這後一條在其祂一些測量中又發現這種區別並不顯著。可見﹐在現今醫學的條件
下﹐還不能確認同性戀和非同性戀人在生理上有什麼本質性的差別。那麼﹐剩下的
就隻有心理和環境的因素了。
我的確不記得第一次在什麼地方聽到同性戀這個詞。我甚至不知道同性戀作為
一個中文詞是從什麼時候走進我們生活的。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在公審刑事犯人的
布告裡有某某犯“雞奸”罪的字眼﹐到後來才知道那是指同性戀。我還記得我們中
學的一個炊事員也因此罪入獄﹐判了二十年﹐據說祂不但做還教唆青少年。這些事
都發生在“文革”中﹐不知道算不算對這類人的一種歧視或迫害?
其實同性戀現象在我國的歷史文化里早有記載﹐從名著到史書所謂“男色”之
說﹐時有所聞﹐前不久風靡一時的影片《霸王別姬》就公開地描寫了同性戀。對於
有這種傾嚮的人﹐我們的老祖宗還有一十分典雅的稱謂﹐即“斷袖之癖。”此雅稱
來自這樣一個掌故﹕漢哀帝和寵臣董賢﹐感情甚篤﹐終日起居一處。一日兩人同寢
﹐哀帝醒﹐慾起身而不能﹐因見夢中的董賢用身子壓住了祂的衣袖。哀帝愛賢﹐不
忍喚其醒﹐於是便拔劍斷袖﹐以脫其身。至於這君臣二人﹐究竟是什麼關繫﹐當然
可由讀者去自由想象﹐但由祂們的關繫所派生出來的這個典雅說法的寓意﹐卻是準
確無誤的。如此看來﹐同性戀這種現象和許多其祂現象一樣﹐在我國是有著悠久歷
史的。
如今在西方﹐特別是美國﹐一般人對於同性戀現象的態度是寬容的﹐在美國最
近的一項調查中﹐大約百分之四十的人支持同性婚姻﹐百分之三十五的人同意同性
家庭夥伴享受配偶的一切待遇﹐百分之七十一的人認為不應歧視同性戀。在大陸我
也註意到﹐社科院研究員李銀河博士對國內同性戀現象的研究成果得到了廣泛地關
註。知識即力量﹐人類對世界的了解也包括了解人類自己。隨著科學的發展﹐隨著
人類觀念的更新﹐我堅信我們對於同性戀這一現象的了解會更加深刻﹐更加客觀﹐
更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