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憤恨的預約

　　去年秋天，在美國留學的我在運動中不慎扭傷膝蓋，造成韌帶斷裂、半月板破損。在此後的半年多里，我的膝蓋經歷了檢查、手術、復健、複查的程序，我有機會對美國的醫療系統進行“實地考察”，體驗了一把真正的“美國式醫療”。

　　扭傷後，我沒有去看急診，而是在第二天去醫院檢查。在美國，就醫的第一程序往往是“預約”，打電話告訴醫院你的病情和個人信息，他們會為你安排一個 “普通醫生”來做基本診斷，這個醫生會根據你的病情，把你“推薦”給專門科室的醫生。也就是說，即使你很清楚自己的骨頭斷成兩截了，也不能直接去骨科，而是必須由“普通醫生”證明你的骨頭出了問題，並“推薦”給骨科大夫。

　　預約往往是令人憤恨的一步，除非你情況緊急需要看急診。考慮到花費昂貴，一般人是不會去看急診的。我曾親眼見過，在我們學校醫院的大廳里，一個男生腿摔破了，流了一地的血，安排預約的人竟然無動於衷地說：“給你約到一周后門診。”我想，那個學生腿上流的血，恐怕沒有心裡的血流得多。

　　想到這裡，我對自己的腿能否得到及時救治沒了信心。當我忐忑不安地走進校醫院時，實際的預約情況讓我如釋重負——次日就能去看骨科醫生。接待我的 “普通醫生”還為我預約了常規的X光檢查，確認骨頭沒問題。醫生推斷是韌帶受傷，這需要做核磁共振檢查，但一次核磁共振，如果沒有保險的話，要花幾千美元，即使有保險，也是一筆不菲的費用。醫生很體貼地說：“我建議你看過骨科醫生後再決定做不做。”

　　做手術了，醫生呢?

　　次日，我如約來到骨科中心，一個女醫生為我做了檢查，然後建議我做核磁共振，但具體的時間我得去前台預約。到了前台，讓我的心流血的一幕終於出現了：一個嚴肅的老護士問我，是否可以約10天后檢查。10天后?到時我的腿恐怕都腫成氣球了，於是我嚴肅地和她“討價還價”，最終敲定3天后來做核磁共振。

　　在這個過程中，我提到了剛才那個女醫生。老護士本就嚴肅的臉更加嚴肅：“她不是醫生，只是患者助理。”老天，在這裡見一個正經大夫，比見奧巴馬還難!

　　3天后，我做了核磁共振，一周后如約來到骨科中心就醫，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骨科醫生，一個幹練的美國猛男。他很專業地擺弄了兩下我可憐的腿，解釋了核磁共振的結果——前十字韌帶斷裂、半月板破損，然後強烈建議我在一個月內進行“微創手術”。

　　我約了半個月後的手術。在此之前，我收到了醫院寄來的材料，詳細說明了手術流程、注意事項，以及交通路線和停車場的情況。我的日程為：當天一早到“患者中心”接受手術，術後在中心內休息一個多小時，然後回家。如此體貼的服務，讓我對手術的恐懼感消減了很多。

　　半個月後，我來到“患者中心”接受手術。護士給我講了一些注意事項，確認我的病史及藥物過敏信息。簽字後，我跟着她進了裡面的一道門，一個個小隔間裡都能看見等待手術的患者和忙碌的護士。我換上手術專用的服裝和鞋，受傷的左腿被畫了大大的一個叉，提示醫生不要搞錯腿。

　　被推進手術室後，我看見一些護士在準備工具和藥物，就是看不見我的醫生。麻醉師給我打麻藥時我還跟她開玩笑。然後，我似乎等了很久，有點兒不耐煩了，就問：“怎麼手術還不開始?”一個聲音回答道：“手術早就做完了。”

　　原來已經過了兩個半小時，我只覺得頭暈。在外面的休息室休息了很久後，妻子和朋友一起開車把我弄回家。自始至終，我都沒見過我的醫生。

　　醫療保險有什麼用

　　隨後的幾天是最難熬的，腿慢慢恢復知覺，全身麻醉讓我連上廁所都沒有力氣。手術後每隔兩天，我都會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詢問我恢復的情況，並推薦我去一家康復中心，開始恢復訓練。

　　復健師勞埃德是個健談的黑人，他開的這家康復中心的工作人員大多是黑人。我去訓練的那段時間正趕上奧巴馬當選為美國第一個黑人總統，康復中心裡洋溢着歡天喜地的氣象。

　　這家康復中心和醫院有全面合作，勞埃德甚至根據為我做手術的醫生確定了訓練計劃。在這裡，我又一次體會到了美國醫療系統的特點：詳盡的分工，科學的程序以及環環相扣的服務。普通人在運動中受傷，能和運動員受傷一樣，接受高水準的康復訓練，價格低廉。和勞埃德一起度過的時光非常愉快，當他宣布我不用再去時，我竟有些依依不捨。

　　手術後，我去骨科進行過兩次複查。我算了一下，從看病到複查，我見到這個醫生的時間竟總共不超過10分鐘。看來，醫生是整個醫療團隊的領袖，而領袖是不需要經常出現的。

　　美國的醫療保險系統很複雜，你很難預估一個手術最終的花費。醫院的服務費、手術費、麻醉師等費用分屬不同的財政系統，它們會給出一個原始報價，我的保險公司會討價還價，然後支付一定比例的費用，剩下的部分，醫院會把賬單寄給我。

　　我這個手術的費用約3.5萬美元，保險公司把價壓到了7000多美元，最終由我支付的只有約1500美元，包括康復訓練的費用。

　　總體看來，美國的醫療體系科學而先進，保證了患者得到很好的治療。然而如今，很多美國人沒有工作，無力購買醫療保險，一旦生病，面臨的將是另一番景象。